秀书网>穿越小说>桃花烽火雪眠楼>笑里藏刀望青阳
  周游眉间紧锁,虽说没有看到李眠在魁门山门前的惨状,但以他对绣花将军的了解,此刻也如同刀斩肉身般感同身受。

  他静静起身,来到屋外的庭院里望着皑皑白雪出神。

  太子凉也跟了出来,这两个人都若有所想,互相之间也不想说什么知心的话。虽说眼下因为李眠的关系而选择共事,但实际上还是隐隐间若即若离。

  毕竟,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些真话,并不是随随便便逢人便能说的。琇書網

  外面的小雪已经下了好几天,这个北戎州的冬天并不寒冷,反倒是因为血腥味而平添几分妖异的炽热。

  “如道长所言,若是李眠将军真的放了穆念安回去,那么我们三日后的围城计划是否会受到阻挠?”

  太子凉不去看道士,二人站得笔直,都不去观察对方的眼色。

  周游:“以她的聪慧机敏,自然是料想的到。况且我师弟和文般若已经被扣押,城内的死侍应该早已得知消息。不过任他们如何去早做准备,我们该做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去做,不是吗?”

  “此言有理。”太子凉笑笑,随即又开口:“那我这几日就安排宫里的家眷离开陵阳,道长是无牵无挂之人,可有需要我帮助的人儿吗?”

  这话似乎问到了周游心坎里:“我的将军现在应该在魁门中受罪,我的道童渐离现在还在凰棠别院养病。不过这些我觉得都不算紧要,倒是太子您需要安排好一个人。”

  话一出口,神色慵懒的道士忽然变得眉目温柔起来,只是这温柔间夹带几许伤怀,只不过半睁半闭的眼眸里隐而不显。

  “你说的是阿姬吧,我听凰丹尹说,你和她走得比较近。”

  太子凉也是明事理的人,话语一点就透。

  这句话说得稍显试探,不过这位心忧天下的少年君主,似乎对灵瑜的口吻略显风轻云淡。也不知晓是真的满不在乎,还是向来都如此城府深沉。

  “三日后必定血流成河,凰棠别院也是有所企图之地。让她待在那里并不是明智之举,还是尽早送出城中为好。”周游看向太子凉,话语里少见的满是诚恳。

  “就如道长所言,我会安排军马送她出城去附近的青阳暂避,不然离我们太远也不会安全。道长也不用过多操心这事,毕竟是我赵凉的女人,我自然会照拂明白!”

  言罢,二人对视,明眸流转中尽是风刀霜剑。

  周游的眼神并不犀利,反倒是寒光闪烁后便归于沉寂。

  太子凉说得没有错,灵瑜是自小便被指认成婚的太子妃,而自己顶多只能算是个和其厮混熟络的过客罢了。虽说眼下国不是国家不是家,但该有的名分摆在面前,他的确也没资格过多操心什么。

  “那就劳烦太子赶紧安排,我知你心不在儿女情长,但也别总是不当回事。”

  周游说罢便走,留下太子凉一个人独饮冬风。

  不过太子凉说话算话,当天夜里便安排好了车马,周游骑着拐子老马带着白猫,来到西城门口为灵瑜送行。

  灵瑜还是那副古灵精怪的皮相,家国忧患或者是战争频仍都没有让她烦心。她在马车旁蹦蹦跳跳,脚上的铃铛还是那般清脆作响。

  周游来到她身边:“去青阳应该不会时间太久,等我和太子搞定了城中事,立刻便接你回来。”

  “小毛道,百姓都在城里,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们一起?”灵瑜嘟着嘴巴拉了拉道士的袖口,又摩挲了两下正在酣睡不醒的肥胖白猫。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每一个心怀天下者,也都会有一己私欲。你的大酒保呢,这次出来怎么没带上它?”周游宠溺的摸了摸灵瑜的头。

  “它在车里吃东西呢,小毛道你和太子哥哥都要好好地哦!特别是要办事靠谱些,我可不想还没过门就守活寡哦!”

  灵瑜拉着道士的袖口晃来晃去,三句不离她那位太子哥哥。

  周游的眼神里微微温润,但表情上还是堆满笑容:“保证他完好无损,即便是我有事也不会让他伤到半分汗毛,你嘱咐我的事情我记得的。你背后这个大竹筒里究竟装了啥,为什么每次都见你背着它?”

  “要你管哦!”灵瑜冲周游吐了个鬼脸。

  的确,自从周游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她,她便是背着一个大竹筒。眼下见灵瑜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追问。虽说他向来脸皮厚,但也是分人的。

  “去吧,来日方长,我等你回来。”

  “太子哥哥不来送我吗?”灵瑜还是不死心地到处张望,道士闻言没来由心口一酸,摸摸她的头将她劝上了车。

  “太子凉本来是要来送你的,是我硬拦着说眼下形势危急,他还有重任在身,你别怪罪他,都是我让的。”

  灵瑜闻言又是对道士吐了鬼脸,随即噗嗤一声又笑的像花儿一样。

  拍拍马背,车夫行路出城。

  周游静静地望着逐渐空荡荡的城门,望着那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儿,一时间心里莫名多了几许怅然和失落。

  他想和绣花将军说几句话,忽然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肩上的归去来兮依旧在酣睡毫无醒转迹象,和他一样安静地有些可怕。

  “你知道吗,十三年前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就在船上弄飞了我的诗啊......”

  城里死寂一片,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听闻。

  道士转回身子,刚想走忽然又调转回头,望着青阳的方向竖起了耳朵。

  他望见遥远的天际有流火显现,烽火和狼烟的痕迹在黑夜中乍现。隐隐有混乱的声响传递尾音过来,只是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把灵瑜追回来,但马车已然走远,他骑着拐子老马疯狂打马出城,却根本不认识去青阳的路。

  最终,冒头乱转了几圈的周游悻悻然回到城里,呆坐在一颗寒杏树下径自喃喃。他一直都对客观的事物运筹帷幄,但往往涉及到了真正珍视的人时,他才真正清楚了方寸大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周游强迫自己冷静,他现在根本不去想什么家国大事,脑子里全部都是灵瑜脚上铃铛的声响。

  给西城门城防守备留了一封信函,又详细问了去青阳的官道所在,道士周游无所顾忌的朝着灵瑜离开的方向策马狂奔!

  “青阳......又怎么了?”

  与此同时,距离陵阳城最近的城池青阳城内,果然并不安宁。

  这个夜晚并不深邃,青阳城里的施粥铺已经散了。白日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各地流民全都畏缩在巷口边角,整座城的主官道上只剩下大风呼啸。

  而此时,五个好似金刚般的魁梧身影正在官道上伫立。

  其中四个九尺魁梧,手上皆握一模一样的硕大斩马血刀,只不过刀身并未抗肩,而是倒拿刀柄拖在地上,身后早已如犁地般划出了四道血腥沟壑。

  他们皆是好似硫酸洗过般的狰狞脸孔,鼻翼被整块削掉只剩漆黑孔洞,额头高耸有铁环嵌入皮肉,玄铁头盔连缀铁环直接长在头皮上,浑身上下皆披整块铁甲,不分鳞片好似岩浆冷却凝结般浑浊不清,手指关节喉颈皆负了甲胄,嘴巴亦是外套了整块的野兽犬牙!

  刀门最为精锐的底蕴所在——度厄迦南!

  四人身前正站着一位高大英挺的野性青年,正是血洗了两大剑门分舵的李擎苍!

  只不过,此时的李擎苍并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因为他面前的官道上,此时此刻也站满了人——

  清一色的白衣负剑,足足有数十人之众,正是剑门于青阳的分舵门徒。

  一人排众而出,长髯踏步好似谪仙临尘。右手握着一柄泛着月光的水色长剑,剑鞘已经去除,上面亦无锁链羁绊!

  剑门众包围了李擎苍五人,白色的衣袂在夜空里荡漾仙气,和往日所见的苦大仇深相浑然不同。

  李擎苍还是那般浑无畏惧,他咧开嘴巴狂笑,露出自己满口的虎牙:“看来我来到青阳的消息传得够快,不过你们真的以为凭这些杂碎,就能奈何我们刀门?”

  “无知小辈,临死前最好留些口德。不然我剑门英灵在九泉之下定让你魂飞魄散!”开口的正是那剑门长者,但李擎苍哪里是被言语就能吓到的人?

  “我认得你,你是张太白最小的师弟张乾,你可知我在前两个分舵杀了多少人?难不成说我杀得太快,没有留下活口来通报消息吗?”

  言罢,李擎苍扛起自己的斩马大刀,扭着脖子一副不耐烦的皮相。

  谁知,下一秒他的神情便趋于凝固,因为他看到了一排排的雪亮长剑,却没有看到丝毫锁链和剑鞘现身!

  “怎么回事,难道剑门的锁剑止杀令你们置若罔闻吗?”

  张乾闻言大笑:“无知小辈,你真的以为剑门都是任你杀鸡屠狗之辈?往日里我们遵守锁剑止杀令,不能用本命剑不能用祖传剑法,自然不是你们这些腌臜的对手。但眼下门主已然忍无可忍,锁剑止杀令今日正式废除,剑门的剑在今日重新回归江湖中!”

  张乾举起长剑,围成圈的剑门众亦是举剑指天——

  “藏剑出鞘震长空!”

  “藏剑出鞘震长空!”

  “藏剑出鞘震长空!”

  声音响彻寰宇,久久不能平息。四方百姓皆吓得不敢出门,州官朝廷更是不敢干扰剑门办事。

  这就是解除锁剑止杀令的剑门,一个宣告回归血腥江湖的第一门派的风骨!

  李擎苍这次是真的怕了,他的确是有狂傲的资本,但他也绝对清楚自己不是张乾这种老辈高人的对手。这次他们是偷偷潜入青阳城内,更多的度厄迦南还在城外留守,他根本没有过多筹码来应对眼下的死局!

  不过,从小就饱受折辱的流亡人生令他无畏生死,他只是心有不甘,却没有弯下半分脊梁。

  “要战便战,刀门今日虽死,却仍有迦南英魂万千!”

  月华渐渐散去,乌云笼盖四野。

  度厄迦南和李擎苍发出决绝的悲吼,五个人怀着向死而生的热血冲向剑门众人。剑门的剑阵好似瀚海东瀛的白鳞,在黑色月亮下妖娆起舞,却一举一动皆有大道浑然天成的韵道显现。

  一刚一柔在这个夜晚激烈交锋,刀门的大开大合刚猛无双,剑门的柔中带刚杀意嗡动。多年未曾饮过献血的长剑欢呼雀跃,每一位剑客都在期待这尽情起武的无羁之日。长剑和斩马刀交错轰鸣出硕大的火光,伴着迦南汉子野性勃发的嘶吼冲向漆黑的天际,伴着又能施展夺命剑术的剑客的清啸而声传九霄!

  不过,现实毕竟还是现实,刀门只有五个人,这是一场纯粹的单方面屠杀。

  度厄迦南即便再过勇武,也无法抵御万剑加身的凌迟痛楚。有了剑的剑门剑客不可同往日耳语,更何况还有张乾这位从十三年前活下来的大前辈坐镇当场!

  李擎苍败了,他从未享受过败绩,未成想此番一败便是饮恨收场的结局。

  他在张乾的剑下苟且偷生,第一次尝到了自己鲜血的滋味,第一次尝到了恐惧临头的滋味,第一次感受到剑锋划破皮肉穿过脏腑的恶寒,第一次看到冷汗混合着散乱的长发被齐头斩断的闪瞬!

  不到盏茶时辰,剑门众收剑伫立,仅仅阵亡三人。

  此三者死状亦是颇为凄惨,均是和度厄迦南同归于尽。其中一位长剑割断两条度厄迦南的动脉,剑锋穿着两颗狰狞的头颅直插苍穹。

  上面的头颅正冒着新鲜的热气,两颗度厄迦南的嘴巴还在不甘地咒骂出声!

  李擎苍一派大势已去之相,他拄着斩马刀捂住腹部,没有去看身后四具已经倒下的尸体,只是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比复杂的阴翳神色。

  毕竟他也是个少年,即便是经历过地狱般的童年,他也仅仅是个少年。

  在十九列国的江湖里,尊者为大的事实,除了十三年前那件事之外从未有人打破过。

  “你该谢幕了,带着你的探子们一起下地狱吧。我会带你转告李岸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刀门只会是剑门剑下奴役苟且的亡魂!”

  张乾一派傲然神气,没有丝毫前辈宗师该有的气度体量。的确,这个江湖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向来都是拳头说话强者为尊。以往的剑门锁剑止杀便会受尽欺凌,现在的剑门剑已出鞘,便会让世间再次感受当初剑下凌人的可怕!

  无论是江湖纷争也好,诸侯争霸也罢,其实都是这般道理。再修为高深的高人也会有一己私欲,张乾这点看得比谁都清楚明白。

  当初下达锁剑止杀令时,他是反对张太白最坚定地一个。眼下一切事实证明他的坚持正确,没有人比他还渴望长剑再次开出新鲜的血花。

  “要杀便杀......今日我栽在你们手里......来日你们整个剑门都会被我父亲屠杀殆尽!”

  李擎苍言罢狂笑,但张乾却并不在意。他一派大局已定的镇定神色,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准备刺下这最后一击。

  但这一击,还是没有刺下去。

  因为,在他面前,突兀间插了三把平平无奇的朴刀。

  两新一旧,哦对了,上面刀柄处有三朵金色的花,正是刀门印信。

  和十三年前,某处山神庙前的一模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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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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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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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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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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