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穿越小说>桃花烽火雪眠楼>大海潮生人心浮
  周游:“去哪里呢?”

  “一个或许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邺王说完便走,周游静静跟上,周围禁军不敢拦阻,只能远远尾随二人身后,眼下邺王虽被禁足宫廷,但只要不出这后宫范畴,还是能够来去自如的,毕竟贺华黎权势再大,对邺王也向来是多给几分颜面。

  夜黑风高,邺王大展大红猩猩毡,走路带风,龙行虎步。

  “我知道有个知道前事的人,不过我不认识她,我自幼在宫中时常去瞧看她,初时感觉童趣盎然,但及冠之后便不再去了,以前觉得那里安静她也有趣,长大后却突然感觉她是个疯子,甚至让本王有些害怕!”

  周游:“疯子?你觉得她应该会知道紫宸国公和百里太后的前事,让我去盘问出来探明案情,可是这般道理?那你又怎会确定我能问出所以然来,我名义上是太子凉的人,即便是我真的问出什么,殿下你真的会信吗?”

  邺王:“死马当活马医,我也不确定她和案情有何干系,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弄清楚,她究竟和紫宸国公有甚关系!”

  周游不再发问,二人行色匆匆一路出了王府,在宫群中默默行路,两侧侍卫打着黄色灯笼,好似一条澄黄的溪流,蜿蜒流动,越走越是荒凉。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审案第七日。

  上午辰时,大海潮生阁。

  陵阳城中有两处阁子最为声名卓著,一个是大道登仙阁,另一个便是这大海潮生阁。

  北戎国的皇帝崇尚道教,北戎国道观林立,仙鹤纵生,传到紫宸国公这一朝,求仙问道更为鼎盛,丹炉香火绵延不绝。

  奈何紫宸国公福缘浅薄,早早撒手人寰去了西南大道,还未及享用炼制好的仙丹妙药,便把肉体凡胎给抛诸九霄云外了,加之百里太后的案子掺杂进来,满朝元老这般一闹,北戎国这方天地熔炉,此番是彻底毁了灵丹妙药。

  而这道教自然也就于此夭亡,司马种道早前贵为国师,这大道登仙阁便是为其修葺,他本就是审时度势之人,北戎国失了油水香火,自然便要另寻风水宝地。

  道门本就隐于世间,他此番撒手一走,这大道登仙阁也随之变了味了。

  剩下的道士本就不得真传,登坛讲道往往不入门道,因此阁里的道士纷纷出关云游天下,八方行路成了相地堪舆的术士,毕竟执举国之牛耳的司马道士本就不太入流,下面的人蛇鼠一窝也就见怪不怪了。

  于是天下动乱之际,道士的名头愈发如过街老鼠,不过这道门高人倒还是有的,只不过大隐隐于世间,亦或是于阁中深处辟谷修行,从未过问世事,也从未打过广告,所以这宣传力度明显不足,反倒是风水相师的外交辞令普及度高。

  这便是大道登仙阁,没落之后已是门可罗雀,而大海潮生阁后来居上,在魁门的暗中经营下日益鼎盛起来。

  不过说到根本,大海潮生阁本是一家书馆,内藏天下古今典籍经要,往日里太平盛世,科举考试年年有之,书生拜帖数不胜数,而今天下动乱之际,学问凋零之时,这阁中亦是少了诸般求学之人。

  不过到何般时候,读书人都还是有的,世间少了很多伪读书人,借口天下大乱而堕落自身,因此无论是浮生乱世还是太平盛世,读书人向来都不曾少,真正的读书人还是会来到京都陵阳,在阁中住上个把春秋,终日诵读诗书经典,究其二者区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一份心意罢了,而这心意,叫敬畏之心。

  天地有熔炉,文章有筋骨。

  这是大海潮生阁门脸儿两侧的对子,说的就是这般道理。

  灵瑜带着大酒保站在门脸处,望着两侧的对子静静发呆。有侍者从内出来迎门,见了灵瑜温润一笑:“郡主又是来寻公子的?”

  灵瑜抱起胖狗,大酒保又在地上睡着了,她点点头,把胖狗的爪子牵出来轻轻揉搓,胖狗舒坦的打了几个鼻鼾,吧嗒几下嘴巴后睡的更沉了些。

  侍者笑笑,侧身抬手:“请随我来。”

  入了内室,有穿风大堂,各分当口,有的是经义策论,有的是山海纪要,有的是齐民要术,有的是治国良方,居中有一当口,上无分类,号为空门,两侧各有一句对子,对仗工整,形意流转,上书:

  大海波澜犹不惊,潮生弄海翻江蛰。

  侍者:“这是公子亲自撰写的题记。”

  灵瑜笑的像花儿一样,催促侍者走的快些,二人走入空门,侍者摆手示意,堂中其余侍者有三两走将过来,把空门从外面锁了,上面挂了歇业整顿的牌子,晃荡三下,便凝固不动。

  魁门已经许久不入庙堂了,哪怕在江湖中亦是难觅其踪,但灵瑜却可以畅行无阻,并非是因为其父乃镇远将军,完全是因为其与太子凉的关系,而太子凉恰巧又和魁门有些关系,这关系套着关系,灵瑜和魁门自然便有了关系。

  虽说具体是什么关系,她自己都不曾清楚,不过这也不是她关照的事情,这个俏生生的二八丫头,心心念念的只有那白衣胜雪的太子哥哥。

  而说到太子凉和魁门的关系,其实一直以来也都是疑点重重,因为即便是太子凉自身都不曾知晓,往日里从未涉足朝堂的魁门,为何会偏袒侍奉一位朝堂太子,而且瞻前马后为其广开门路。

  太子凉也想过,但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和灵瑜一般不想了,这个白衣胜雪的太子,心心念念的只有那权倾天下的龙头宝座。

  穿过空门,迎面有校场,演武摆擂,操练兵马,别有洞天,这么看上去,外面的书馆林立好似幌子。

  殊不知早些时候,大海潮生阁是不曾有这些的,太子凉受难流放之后,这里便突然多了许多本不该有的东西,至于是谁为太子坏了规矩,这也不知道。

  这世界是讲规矩的,规矩是人拿来使用的,使用规矩的人是凭关系的,关系是环环相扣不漏外人田地的,从古至今无论何时,这臭名昭著的道理都一直受用。

  当然了,那个游走于规矩之外的青衫道士,就另当别论了。

  灵瑜见到太子凉时,太子凉正在箭楼上凭栏饮酒,身边跟着一位破烂道士,背负重剑,正是洛道聊客。

  她站在箭楼下的杏树旁,望着太子凉盈盈浅笑。

  大酒保打着哈欠睡的舒坦,倏忽间一个重重的喷嚏,震落了杏树软枝上新叠的白雪,飘飘洒洒落满了灵瑜身子,灵瑜嗔怪着把胖狗放下,抖抖手腕,欢呼雀跃,一路叮叮当当的爬上了箭楼。

  太子凉见状微微皱眉,摇头苦笑着满饮一杯酒。

  不多时,灵瑜来至凭栏处,俏生生的站在凉的身边,张口唤他的名字。

  “太子哥哥。”

  “阿姬,从何处来的?”

  灵瑜指指东方:“宫里,云上。”

  灵瑜乃镇远将军千金,自幼便得紫宸国公恩宠敕封郡主名分,加之其父在朝廷里恩威并施,小小年纪便有了无上荣宠,每每生辰都有八方来贺。后来镇远将军攀附邺王仕途更进一步,虽和车骑将军偶有争斗,但大体上还算把持大局。Χiυmъ.cοΜ

  因此,他的千金自然便来路显贵,灵瑜也浑然没有辱没自家的良好资源,从小便懂得借题发挥,因此越是长大就越是无法无天,镇远将军不得不为其拴上铃铛,以示众人闻之速速退避三舍,免得给自家空添祸端。

  说到灵瑜和太子凉,完全是灵瑜主动逢迎为之,按道理说镇远将军乃邺王的人,自家千金和太子走的亲近,满朝文武未免不会说些闲话,不过邺王本身开明胸襟,从未计较这些事端,镇远将军老谋深算,也愿意就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灵瑜和太子搞好关系,对他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份筹码,不管是太子还是邺王,两边讨好两边都不得罪,这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即便是现如今太子凉被放逐出宫,镇远将军依旧没有阻挠灵瑜和其往来,他心中明白的紧,宫廷里外的这几档子事儿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此起彼伏阴阳交替,日月轮转阴盛阳衰,往日里权势滔天的百里太后说死就死,安贫乐道的紫宸国公说亡就亡,谁又敢说邺王就一定能在这场乱局中站稳脚跟?谁又能说太子凉在江湖里浑然没有胜算?

  一切都未成定局,那么所有该下的棋子,就要一子不差。

  因此,借由灵瑜和太子凉这般青梅竹马,太子姬妃的称号便逐渐传了出来,时至今日听闻宫中提到瑜玄姬,有心者还是要掂量掂量分量。

  即便是如今宫中没有太子了,但这名号却留存了下来,即便是太子凉自己也不曾改口,还是唤灵瑜玄姬,初时是玩笑称谓,叫的久了便像是真的似的,也都懒得改了。

  太子凉把灵瑜带到炉火旁,洛道聊客知趣的下了楼。

  凉:“那道士现今如何?听说他在宫中闯了祸端,睡了我哥哥的妃子。”

  灵瑜闻言惊愕,太子凉微微撇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暂且不去说道,你此番来寻我可是有事情?”

  灵瑜还未从刚刚的消息中缓过神来,闻言楞了一下,随即捧脸微笑:“我想你了,太子哥哥!”

  “就为了说这个?”太子的眼神有些古板。

  “是啊,这很重要!灵瑜觉得很重要!”

  “我觉得不重要,你别怪我,我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太子说完便走,灵瑜紧紧跟上下了箭楼,有几位斗笠侍从恭敬等候,洛道聊客上前和太子磋商几句,太子凝眉点头,随即道:“知晓了,让八步赶蝉备马吧,我们去西城。”

  灵瑜静静听着丝毫不予打搅,太子凉看她一眼,挥挥袖子道:“走吧,我送你去个地方。”

  灵瑜吐吐舌头抱起大酒保:“该不会又是去找凰姐姐吧?”太子苦笑:“上次我让她看着你,你偷跑出来我还未找你治罪。”

  灵瑜撇撇嘴:“我不想和凰姐姐在一起,我从家里跑出来就是来找你的!”

  “如今这世道变了,陵阳城即将有大事发生,我不能让你跟我涉险,你在将军府也不安全,凰棠别院是最好的去处,你且听我的话,不出月余我定然会去找你,到时候风波平定大事可期,你便是天天嚷着要跟随我,我也不再拦着,可好?”

  太子温言软语,灵瑜虽心有不快,但自知说不过太子凉,只好悻悻然作罢:“太子哥哥,为什么凰棠别院会是比将军府还要安全的地界?”

  “这个你不必知晓,洛道聊客会替我送你去。”太子凉又恢复了古板冷漠。

  灵瑜看看洛道聊客,望着他那身破烂道袍,一时间又想起周游来:“宫里的那个小毛道,你打算如何呢?”

  太子凉:“他本是聪明人,不需要用我教。”

  二人说话间,已经穿过大堂来到了大海潮生阁外,八步赶蝉早已侍候在上马石前,门口备了几匹高脚马,毛色雪白,血统纯正,太子凉戴上斗笠披风,遮住口鼻,上马冲灵瑜笑笑。

  “多谢你那位道长朋友,明明是为我喊冤申屈的,现如今要我和他一般躲着全国通缉。阿姬你且帮我做一件事便好,和凰丹尹在一起,寸步不离,她想要做什么,都告诉八步赶蝉回禀我!”

  灵瑜点点头,她也不问为何这般做,总之但凡是太子吩咐的事情,她都会记挂心上。

  太子凉拽拽马栓,白衣胜雪,果然出尘,身后一众江湖豪杰,隐隐间已有东山再起之势,丝毫不见被流放逐出的颓废色彩。

  他隔着斗笠,望着下方那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女,心里没来由微微一痛。

  “阿姬,我要走了,大事未成之前,你不要再来寻我。我知你心意亦知你念我,不过就目前来说真的都不重要,天下是分崩离析之时,四方乃骤起波涛之刻,我乃莫名其妙之人,背负大国崛起之志向,无论是真还是假,不能有稀奇古怪之念想!”

  灵瑜双眼微湿:“阿姬记得了,我只是想告诉太子哥哥,像你这般莫名其妙的人,也会总有人心疼着。”

  灵瑜说完,转身默默离开。

  太子凉望着她的背影,眉眼含霜,忽的抖擞精神,勒紧马栓仰天长啸,骏马前蹄飞扬嘶鸣八方,落地扬尘四起震落苍穹,身后绿林好汉亦是壮怀激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街市,往那更远的远方发足狂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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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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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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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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