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喃喃自语,李顾闻言却颇为慌乱:“诸位大人,没有万全之策,还是莫要登临此楼为好,那人身手我瞧见过,绝对是江湖十门中的翘楚之辈!”m.xiumb.com
“八方十门?”贺华黎闻言颇惊。
李顾轻轻颔首,周旋道:“即便他是十门中人,死人身上插针,很明显是故布疑阵,究竟他有何目的,还是要找到其人才可明了。”
贺华黎:“不错,而且李顾所言是否确凿,还需进一步考量推敲,毕竟是一介武夫,所说之言不可轻信,即便是真如李顾所言,百里太后好端端的生产,即便是孩子来路不明,也不至于赴死谢罪,究竟百里为何寻死,这也值得诸位考量。”
正聊着,周游抬手打断:“等一下,何谓八方十门?”
这一问,满场都投来古怪目光,贺华黎:“道长平日里不在江湖吗?”
周游笑笑:“我是旱鸭子,从不下湖水。”
周旋从旁讥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事不关己也不能高高挂起,师兄你从未听过江湖事,但也应该见过江湖人,八方十门这江湖奠基之业,不知道实属是过于孤陋寡闻了!”
“和我无关,观后无感。”周游随意的耸耸肩头。
“那绣花将军也和师兄无关吗?八方天下,十九列国,有十方门派,独立于庙堂之外,游走于江湖之间,各司其职,各显其能。文郎便是出身儒门,而李眠将军则是魁门中人。”
黑衣道士言罢,贺华黎把这话头接了过来:“十门乃江湖正宗,是厚土中国上最大的门派组织。外域不敢进犯中原,除了十九列国的国势威慑外,十门的势力也不可或缺。早些时候接引诸位入三千琉璃大道的狄翁,便是镖门现任魁首。”
周游:“外域?我知晓外域的,《古弥丘纪要》有载,北有灵山,万物寂灭;南有瀚海,生灵沸腾;西有大荒,仙山镇守;东有瀛洲,万恶滋生;中有厚土,香火传教,立十九列国。如此说来,我和我师弟皆是外人。”
周旋闻言撇嘴:“别这么说,我看师兄你去哪里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现在我们不吵,眼下当务之急是这李顾审还是不审了?”
周游:“李顾暂且收监以观后效,文般若已经痴傻,但我不大相信,暂且和李顾关在一处。我等现在去邺妃府,查验骅安说的那批货物。我还要和一个人聊聊,紫宸国公的长乐仙宫请公公尽快开放,先王尸体保存时限紧迫,我明天便要去现场取证调查。”
贺华黎点头应允,正说话间,门外进来一位小黄门,趴在贺华黎耳边呓语两句,贺华黎听得神色肃穆,满场的气氛也沉了下来。
听罢,贺华黎摆手驱走黄门,看着大家,面目惊恐:“诸位,刚刚来报的消息,百里太后在钰璟宫的尸身不见了!”
此言一出,周游亦是抖了下眉毛。
周旋看了一眼文般若:“自文郎遇害之后,钰璟宫已经加派了人手,为何还会有此般事端?会不会当初袭杀文郎者,和如今盗尸者同出一人?甚至那日养心宫内行凶插针者也是一人所为?”
贺华黎:“暂不清楚,黄门来报说没有人员伤亡。道长所言有可能性但不可妄断,不过这一番动作已然是雷厉风行!”
周旋看看周游:“师兄,往日你断案从不拖沓,为何此番一直和我并驾齐驱?”周游慵懒笑笑:“我心里已有答案,只不过是你笨罢了,我又不傻,自然明了。”
周旋面色微白:“那师兄便高谈阔论,给我等解惑一番,不然贺公公与你不相熟,会以为你在胡吹大气!”
周游:“我吹的牛皮都能自行圆满,这就叫做自圆其说,师弟你即便牛气冲天也无法破案,这就叫做对牛弹琴!”
他说完举起手指,若有所指的指了指焦尾龙弦,周旋见状微恼,拽拽胸前黑襟,将古琴绑的更加结实一些。
周旋:“师兄还是找找你的桃花剑吧,你的白猫和老马,此刻也都在人间流放哪!”周游浑不在意,举起手中长长的链条:“我现在被贺公公送了大礼,已然是负重前行,还是等我枷锁解开,再想别的不迟。”
贺华黎闻言惭愧:“道长见谅,实在是不忍囚困于你,奈何案子未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不过咱家也算是宅心仁厚,这链子修长拖地,道长行动无阻,倒也不至于影响生活,宫里如今乱象频生,道长这般打扮,也并不算稀奇。”
“那便各为其主,各自行路,我先去钰璟宫瞧瞧,先和诸位拜别。”
周旋说完便走,黑袍大展风风火火,文般若浅笑吟吟的跟了上去,被贺华黎差人制住带去了淑刑院的囚房,文般若也不挣扎,一路笑的癫狂,但也傻得可怜。
贺华黎指指李顾,李顾明白其意,转身跟着侍卫走了几步,忽然止步回身道:“贺公公,我突然想起一事想要禀告!那日那个穿针行刺之人,穿着貌似似曾相识!不过在下不敢明讲,还是如骅安一般留下书信为好!”
这方式已然不新鲜,贺华黎也处之淡然:“你且如实禀告,若是属实无误,咱家给你做主!”
周游从旁观看,看着贺华黎又收走了一封书信,默然不语,貌似是一点都不好奇。
贺华黎带着李顾也告退,只剩下周游一个人站在堂中,他感觉有些微冷,裹了裹身上的道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都不曾有寒衣了,整整发簪,抖抖身子,推开门脸,就这般出了淑刑院。
外面已经见晚,庭院里没有景致,一株古槐树种在中央,旁边伴着寒杏,槐树已经枯黄,寒杏却开的荼蘼。
天上飘着零落的清雪,薄薄一层并不浓烈,压在杏花上毫无波澜,有的积了很多,微微一颤,抖了一地霜白。
花蕊闷骚的舒张,上面有几滴初晨时的冰露,里面晶莹剔透,半数已然结晶。
有的黏在花瓣上随风晃荡,忽的一甩掉了一半的身子,飘在风里悠悠荡荡,最后落在一只胖狗的眼睑上,胖狗挤了几下眼皮,慵懒的打个哈欠,枕着肥厚的爪子继续酣睡,每睡一下都会打一串的鼾。
灵瑜站在槐树下发呆,若有所思嘟着小嘴,双手背后晃着身子,铃铛叮铃作响,见周游出来后焕然一笑,随即又若有所思嘟着小嘴,继续晃着身子,继续叮铃作响。
周游来到她身边,他比她高了半头,刚好可以扫掉她头上的清雪,灵瑜将地上的大酒保抱了起来,眼神踟躇的望着周游道:“小毛道,我想太子哥哥了。”
周游闻言微微发愣,随即浅浅一笑,摸摸灵瑜的头道:“去找他吧。”
灵瑜:“小毛道,你和我家太子见过面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周游睁开眼皮莞尔一笑,他自然想起了和太子初见时的不快,灵瑜见他不答,又追问了一句:“究竟怎么样,你说话呀?”
灵瑜提到太子凉,满脸的桃花灿烂,周游看着她笑,也跟着她一起笑。
然后,他对她说:“他很好。”
灵瑜和周游没说几句,便带着胖狗找当日出宫的老太监去了。
这边厢周游出了淑刑院,裹着身子走在宽阔的宫道上,两面是遮天蔽日的漆红宫墙,墙外面只能看到高天,火红一片赤霞如奔腾不息的銮驾,亦如佛陀巨大的手掌,掌心轻轻一托,便在宫道中央孕出一轮灼阳。
宫道狭长不见尽头,夕阳洒落寸寸如虹,佛手下溢出薄暮云霞,滚滚如烟火鼎盛,好似袅袅蒸腾的天地熔炉,又似千里狼烟般野火燎原。
红色的云彩落在地上,洒在墙上,淋在青衫道士的身上,周游抬起头,眼前的日落大道上开满火色莲花,然而孤芳自赏,虽色泽浓艳,却越看越显得哀伤。
周游感觉自己像只未烤熟的红薯,外表红润温热,内里却刺骨寒凉。
这条路走了一个时辰,深宫内苑往往都是这般光景,皇帝车辇行驾出游动辄便要半数时日,况且这宫廷建在山上,宫殿群落幽深隐匿,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也要好久才能传到外面的耳朵里。
不过这并不影响谣言与轶事,因为宫里的人更需要这些东西让他们有话可说,这里的嫔妃宫女,有的终其一生都难以相见一面,因此谈不上什么洒泪挥别,也谈不上什么人情淡漠,准确来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因为这宫里,根本就不算人间。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身后没有了侍卫跟随,当然这也是邺王的原因。
临行前贺华黎叮嘱过他,通往邺妃府这条路插翅难飞,入地无门,因此侍卫都留在了宫道外,这让青衫道士着实松了口气,毕竟他也是男子,不喜欢被这么多男子看着。
来到邺妃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府里起了烛火,小桥流水很是考究,周游道明来意,有小厮提着灯笼接引。
入门便是回龙壁,绕过有一方金漆鱼缸,里面有很多银钱,厚厚的在池底铺了一层,两条游鱼在水中互相咬尾嬉戏,提灯观望,好似太极。
小厮:“这是王妃养的,初时只有拇指般大小,如今已然壮如手腕。”
周游指指水中倒影,水里的周游摇摇晃晃,无关时聚时散,好似悠游清风:“我对鱼不感兴趣,我只想看看我的脸。”
“道长生来俊俏,如此清淡刚好。”小厮例行夸赞。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看看我的模样,我好像一只狗啊。”周游指指自家的脸,小厮闻言错愕,不知这话该怎么接,周游亦是没有为难她,摇头苦笑两声转身便走。
“骅安在何方?他指认的货在何处?”
小厮:“您指的是今儿晌午来的马夫吧,他早就走了,至于货物,请随我来。”
言罢,二人曲折回环又过了几处庭院,最后来到一处杏林前。
此处的寒杏比它处还要茂盛繁多,周游望着满眼红艳,一时间不由得看的痴了,直到小厮用手微微晃眼,方才回过神来瞧看当场,却发现杏林中竟然坐着一个人独自饮酒,正是锦衣华服的邺王。
小厮为其引荐,随后恭敬侍候一旁,邺王见周游前来没有起身,而是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周游也不含糊,抖抖道袍坐的稳当,气度沉凝眉眼坚定,谁知林中叶风鼓荡,猛地刮过眉梢,道士青衫打透,抽着膀子打了一个喷嚏。
邺王示意小厮:“取件孔雀大氅,赠予道长御寒。”
小厮应允,躬身倒步退走,邺王看向眼前道士,虽说眉清目秀但却平平无奇,没有丝毫气度反而多了几分倦懒。当即便不去管他径自饮酒,谁知周游毫不怯场自然熟络,拿起桌上空杯也开始抢邺王的酒喝起来。
邺王眉眼含威,但道士浑不在意,酒越喝越酣,二人竟都渐渐有了醉意,而这怒意也随之消了。
“你是太子凉的人?”
邺王总算开口了,不过周游摇头,继续喝酒。
“那为何要为我弟弟出头?”邺王又问周游,周游晃晃脑袋:“我欠了一个傻子人情,傻子办不到这件事,我只能帮他办了。”
“为他这么一个傻子,真的值得入这莽原宫廷?”邺王自然不知他指的便是李眠,周游也不打算和他说太多。
周游:“初时是有些怕,不过现在习惯了,因为又有一个人也和我拜托了此事,阁下应该也识得,是喜欢太子的姑娘。”
邺王哂笑:“一猜便是那个妖精,但你可曾知晓,你现在在查的这桩案子其实不是个案子,可懂本王心意?”
“不过是夺嫡之争罢了,千古老套毫无新意。我也知晓作为太子门客来你府内会有何般危局,不过我并不怕,除生死外皆无大事,看破说破能奈我何?”
青衫道士一派洒脱,邺王笑笑拍手称好,小厮取来孔雀大氅为周游恭敬披上,周游望着一身华丽皮囊,摆来摆去似乎好不自在。
“那边那些箱子,可是骅安运来的货物?”周游所指之处位于杏林东陲,一堆箱子陈列在岸,上有封条贴的是镖门的标志。
邺王点点头,周游此行就是为了查验货物:“那您如何证明,箱子里的货物未曾动过手脚?”
邺王闻言苦笑:“你瞧瞧这府中,可还有兵将在吗?我府中目前仅剩几名小厮,金银田产,王妃一房,再无其它。此地镖门送来货物多达千件,封条亦是不可复刻,你觉得靠我手下这些小厮,能做出多大的事来?”
周游了然,的确自案发之后,禁卫军便将大礼官与邺王软禁起来,邺王所率兵马皆在濮东郡,无法来到皇城上达三千琉璃大道。
邺王也懂得权衡之道,明白此刻不是逼宫用强的时候,毕竟这里是自家祖业,目前也没有逼宫的必要,大礼官的情况未明,也必须给西梁几分脸面。
周游起身来到箱子身前,有小厮递上开箱剃刀,周游亲手开了一个高箱,打开后却把自己吓了一跳——箱子里全部都是大雁,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皆被捆住脚掌绑在稻草间,挣扎扭动,望之心惊!
周游回身看向邺王:“王妃要这般多的大雁,究竟所为何事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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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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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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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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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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