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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全吓得直退后,然后侧身进来,稀嘘道:“那么大火啊!”

  我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子靠在椅背上,两只手臂抱在胸前,鼻孔发烫。

  “许队,我来呢,其实是想向你请假的。”

  “请什么假?”

  “我结婚啊。”

  “不是下月吗?”我没好气地说。

  “得提前准备啊,比如这拍婚纱照,买戒指,计划去哪度蜜月之类的,事情多着呢。”

  “放你一天假。本来想明天和你一起带林福海去指认现场的,我找其他人吧。”

  李全挺高兴,颠颠地要走,我叫住他,“你跑一趟,问一下亚细亚商场的负责人,看春节时木西买项链的监控视频还在不在?”

  李全哦了一声,小声地问:“许队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林福海是杀人凶手啊?”

  “主要是觉得林福海杀人动机不充分,为了一条项链去杀人,如果换成其他的盗窃者,我可以会相信,但放在林福海身上,总觉得不对。”

  “如果他没有杀人,又为什么要承认呢?咱们可没有刑讯逼供啊。”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说不清了吧。”我停了下,问他,“如果林福海不是凶手,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性?”

  李全眨巴下眼睛,“现场除了死者柳小环,就只剩下秦涵和林福海了,柳小环不是他杀,再排除林福海,那么,凶手就是秦涵了。”他像被刺了一下,低声叫起来,“我去,不可能吧。她不可能是凶手的。”

  在案件开始侦查阶段,我们曾经是将秦涵也列入到嫌疑人中去,但很快就排除了,据周围的邻居们讲述,柳小环和秦涵的母女关系相当融洽,没见他们发生过矛盾,秦涵不可能杀害柳小环。

  “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你帮我去查一下商场监控视频就行。”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商场的监视视频只自动保存半年,春节期间的视频早就删除了。

  晚上一回到家里,麦芽就问我今天有没有见到秦涵。

  “是她吗?是救我的那个人吗?”

  “不是。”我只能实话实说。

  她期待的眼神忽地黯淡了下去,低着头嘀咕着,“不可能啊。”

  我知道她心里失望,安慰她:“别难过,爸爸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她的。”

  “爸爸你是警察,找一个人这么难吗?”她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整整两年了啊。”

  “或许是因为有的人做了好事后,不想让对方一直惦念这件事情呢。”

  我这样说,是觉得接受别人的感恩,也不见得是一件多轻松的事情。

  记得上高中时,学校里面统一安排计算机一级考试,需要交二百块钱的费用。当时家里生活拮据,父亲半夜去舅舅家借了二百块钱给我。但到了学校后,我不小心将那二百块钱弄丢了,一个高三的学长捡到了并还给了我。

  当时的我特别感动。但后来,我很少见到那个学长了,等到我大二的时候,无意中再见到那个学长,他才告诉我,他将捡到的钱交给我后,就不想在学校里面遇见我,因为他感觉只要一见到我,就感觉在承受我对他的感恩,轻松不起来了。

  很怪吧,想想,也是能理解的。

  麦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遗憾地说,“可是我真的,挺想她呢。”

  我摸摸她的头,让她去写作业。我也起身去厨房做饭。

  锅里的热油煎着一条鲤鱼,哧哧地直响,油烟机的声音呼呼作响。麦芽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列火车传过来。

  “爸爸,电话!”

  “拿给爸爸。”

  紧接着,麦芽跑了过来,将手机递向了我。

  电话是警队一个同事打过来的。他告诉我,秦家的邻居已经从澳洲将案发当天家里的监控视频,传到了刑警队。

  我立刻关了火,让他直接往我的手机里面发一份。

  几秒钟之后,视频就传过来了。

  我点击一看,惊了一身冷汗,瞪大眼睛,来来回回地看了两遍,然后给刘队打电话。刘队还没等我开口,就说:“这太他妈的诡异了。”

  我赶到刑警队的时候,队里的骨干刑警都来了。刘队再次播放了那个视频,视频中,林福海五点零五分出现在了秦家别墅,五点四十五分时,林福海出了秦家的门,而关门的人,却是柳小环。林福海出来后,就直接向大门口走去。

  这个监控录像将之前我们所有的论证都推翻了。

  也就是说,林福海在前期审讯时,没有说谎。说谎的人是秦涵。

  那林福海自然也不是凶手。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秦涵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一个女儿杀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再嫁祸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维修工?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当天晚上,刘队和我一起去了风华美郡。风华美郡的夜晚,因为灯光布置的原因,看上去像是一个童话世界。我和刘队没有心情去欣赏,径直来到了秦家。秦家一楼黑着,二楼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

  我按了下门铃,二楼窗帘掀起一个口,露出秦涵的半张脸。

  没多久,她就下楼了。可能因为快要就寝了,她穿着很宽松的格子睡衣,头发慵懒地伏在肩膀上,手上没有戴手套,那只义手暴露在空气中。

  她警惕地隔着门,问我们:“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母亲被杀的案子,有些地方我还要问你一下。”我说。

  “林福海不是已经承认杀人了吗?”她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的抗拒,“再说,天都这么晚了,我都准备睡了。”

  “废什么话,把门打开!”刘队横着说。

  刘队的性子向来如此,有时粗暴得很不讲情理。但我得承认,有时候他这种做派比我温文尔雅地解释一通,效果要好很多。

  门那边的人明显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声不哼地将门打开了。

  “带走!”刘队说。

  秦涵脸色大变,“你们想干什么?凭什么这样做!”

  “别装了,跟我们走一趟!”

  我正要去抓她的胳膊时,她躲了过去,“能不能让我换件衣服?”

  “可以。”刘队说着,朝我使唤了个眼色。秦涵往家里走时,我也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她进入卧室,我也跟了进去,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特别注意到了后面那扇窗,她若急了,跳窗逃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她先是戴上手套,然后打开衣柜,一边拿衣服一边说:“怎么?想看我换衣服啊?”

  “赶紧的。”

  “你们吓到我了,我快不起来。”她将一条牛仔裤以及一件毛衫,慢吞吞地扔到床上,抬头看了我一眼,开始解睡衣的扣子。

  “听说许警官是个单身哦。”她戏谑地说。睡衣扣子已经解开了最上面一颗,可以看到细白平滑的区域内一道若隐若现的乳沟。

  就在她准备解第二颗钮扣时,我直接将衣架上一件风衣取下来,前塞到她手里,命令道:“现在就下楼!”

  我推了一下她的后背,不知道是睡衣柔软,还是她的肌肤质地好,指尖触及的地方,如凝脂一般。

  她趔趄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你弟弟呢?”

  “在他们公司。”

  走出秦家时,她回来看了一眼别墅,黑漆漆的,屋顶上似乎有什么鸟,怪异地叫了两声飞走了。

  十五分钟后,秦涵被我们带到了刑警队的审讯室。

  “为什么说谎?”刘队拍了一下桌子,说。

  “说谎?我说什么谎了?”秦涵蹙了蹙眉头,不解地问。她还转向我,那疑惑的眼神,好像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刘队将邻居家的监控视频放在她的面前,“看看,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秦涵开始还不屑地说:“这是什么啊。”但很快脸色就挂不住了,手开始颤抖起来,不知如何安放。“这个东西你们是哪里弄来的?”她失控地站起来。

  “坐下!”刘队喝了一声。

  秦涵坐下后,依旧不知所措。

  “是你隔壁一家的监控拍下的。秦小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刘队几乎笑出了声。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问。

  “因为,因为那户人家的监控早就拆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家监控拆了?”

  “我以前问过的,他们说他们家没有。”此时的秦涵,紧张、震惊、委屈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身体,“他们家说怕黑客破解密码,能看清他们家一举一动。所以就拆了。我也是因为他们的话,才拆了我们家的监控。”

  刘队遗憾地嘘了一声,“是这样啊,那可能真让你失望了,我告诉你,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家有监控,而且运作得相当好。”

  秦涵无言以对,一只手撑着额头,万念俱灰。

  刘队继续说:“而且这段监视视频经我们技术检验,是真实有效的。”

  秦涵低下头去,轻声地呜咽起来。

  “行了,收起你鳄鱼的眼泪吧,如实交待一下,为什么要说谎?”刘队问。

  秦涵始终不抬头。

  “现在都到这份上了,还扛着有什么意思呢。这视频上面,明明显示,林福海走的时候,你母亲柳小环还活着,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交流。你说谎的目的是什么?”琇書蛧

  秦涵终于支吾了一声:“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是因为你才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对吗?”刘队话一说出口,秦涵像是受到了重击,直接趴在了桌面上。

  “你为什么要杀害你母亲柳小环?”刘队紧接着问。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那样,她是我妈,我怎么可能想去害她,但我……”秦涵掩面痛哭起来,“你们不要问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

  刘队不再说话,他站起来时因力度过大,带动椅子旋转了一个角度,“交给你了,我出去透透气。”他对我说。

  五平方米大的审讯室里面,回荡着秦涵的哭泣声。

  我默默地注视着她。这个女人如果之前还给我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那么现在,我对她的认识算是相当真实了。自己杀了人,却推给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定论,但至少这种可能性目前相当大。

  如果是真的,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行为?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被害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想想那天她在追悼会上所说的那些缅怀、歌颂母亲的话语,真是天大的讽刺。

  想到这,我想到了她的职业——跳钢管舞。一开始觉得这个工作和她看似温婉美丽的外表不相称,现在倒也不觉得了。她的身体像一条蛇那样,围着一根管子扭来扭去,骨子里面透着阴鹜和妖治,时而埋了一个陷阱,等你往里面钻,然后在你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发出致命的一击。

  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了,泪眼朦胧地问我:“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她喝了两口,像是积攒了一下决心,哀声地说:“我认罪,是我杀了柳小环。”

  她直接称呼她母亲的名字,并给出了一个杀人的理由,“那个女人,该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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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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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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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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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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