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竹椅上稍息片刻后,我慢慢踱起步来,思索着之前李全所说的话。
秦涵今年26岁,木西今年22岁。在对自由人酒吧调查过程中,同事说过秦涵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即便有男孩接近她,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理由是自己有男朋友了,但谁也没有见过她男朋友。木西虽然常年需要轮椅,但追求者很多,都是长相、学历都很高的姑娘,但木西从来没有传出与谁恋爱的绯闻。
真是有点奇怪的家庭啊。
秦涵送走了客人,看到我还徘徊在小径上,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我便询问起两年前跟麦芽相关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去过你们那个小区。”
“可能真的弄错了吧,那个人也许是跟你长得很像,而且那个人也戴着手套。”xiumb.com
“没关系,长相相似的人太多了,戴手套的人肯定也不止我一个。不过您说的那件事情,真的太令人气愤了。您女儿现在还好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有,当时在医院检查时,是踢断了两根肋骨,好在孩子小,骨头恢复得快。”
“那就好。哦,案子的事情,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们的。”
“电视上你们已经说了。”
“我应该当面感谢的,我想,”她停了下,看了下远处,又收回目光,“我想做一面锦旗,送到你们警队。”
“你太客气,其实没必要,那是我们的工作,应该的。”
“那行,我听您的。”她说完后,表示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要处理,就离开了。
可能真的不是她。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想,麦芽知道后,肯定会觉得失望吧。
离开时,我沿着喷泉的外围,走到了最靠近秦家的那个别墅,这幢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拉着窗帘。案发之后,我们对这家进行过调查,发现这户人家的人在澳洲。
我打了个电话回警队,询问有没有和这家人联系上,得到的答复是,已经联系上了,那个人家确定家里安装了监控,且一直在正常使用。但在海边玩时,手机掉到了水里,还在修理之中。等修理之后,那边就会把监控录像传给刑警队。
另外,同事还告诉我,林福海的老婆和儿子来了,刘队不在,问我是否能抽个时间赶回去主持大局。
车刚刚驶进刑警队,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嚎声。
李全小跑着过来,告诉我人被安排在接待室里。
我刚走到接待室的门口,就看见一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抓着一个同事的手,不停地说:“我们家老林是冤枉的,他一定是冤枉的,我求求你们,我给你们磕头,再查查行不行?”
旁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大男孩拉着她的胳膊往上抬,满脸的悲愤,“不要求他们,没用的。”
我进去后,同事们都看向我,中年妇女也意识到我可能是个能说上事的人,掉过头来,咚咚咚地双膝跪着“走”向我,抱住我的腿,仰着头求我,“同志,你们再查查,我求求你们,我们家老林是不可能杀人的。”
进入刑警行业来,我见到过很多次撕心裂肺的场面,那一个个悲痛、哀求的眼神虽然令人不忍,但次数多了,再加上理性的约束,已经不会对内心造成冲击了。但是,林福海老婆的眼神,却戳中了我的内心。
她的眼神,令我想到了电影《可可西里》刘栋在流沙中挣扎,被渐渐活埋时的情形。人不到万分紧迫、万分焦灼时是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但那又怎么样呢?办案必须理性,只能凭证据,不能靠感觉。我拉起她,像拔起一根树那样,好不容易将她拉到椅子上,她屁股刚挨着凳子边,又滑了下去,我再次和她儿子一起将她扶起来。
他的儿子比起她要冷静很多,他安顿好他母亲的情绪,然后坐在我对面,跟我谈起话来。“警官,我知道你们办案讲究证据,我今天也给你们带证据来了。”在我的疑惑中,他将后背的背包卸下来,放到前面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还有几张照片和证书。
他翻开那个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数。
他指着的一行行数字,告诉我,“这是我爸爸去年到今天的账本,上面不光记录着日常的开支,还记录着他汇给一些失学儿童的钱,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我们家很穷,但他还常说,这个世界上有比我们更穷的人需要人帮助。像这样的账本,我可以再拿出五本来,还有这些。”
他吸了口气,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下,将照片推过来,那是一张像是从视频截图的照片,“这是我爸参与火灾抢险中的情形,那一次,他救了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你们可以查,三年前西郊服装批发市场发生大火,我爸当时就在那里。还有,我爸的献血证。我爸以前每年都献血,这两年身体不如从前,我们就不让他去献了。”
他认真地说着,虽然发音清晰,但感觉他喉咙里面像卡着什么东西。说完后,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嘲笑,“警官,我爸是这样的一个人,您觉得,他会去杀人吗?如果说,别人把他杀了,我倒觉得更可信。”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我可以赌上我这条命,我们家老林是不会杀人的。”刚刚停歇的林福海老婆,快速地回应她儿子的话。
两个人都等着我的回应。
我斟酌了一下,说道:“这些只能证明你爸是一个好人,并不能证明你爸没有杀人。”
年轻人的脸颊微微颤抖了下,并向后退了一步,手抬起来笼了一下额头,红着眼睛说:“我们想请律师,但我们没有钱,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救我爸?”
“法庭会安排一个援助律师给你们,不收费的。”
“不,我们现在就需要一个律师,介入案件调查,如果错过了时机,等上了法庭,无罪辩护成功的可能性会很低。等待我爸的,至少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这个结果我们承受不起啊。”年轻人说完,终于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对母子走后,我翻看着刚才林福海儿子留下来的东西,打开手机,查找到了西郊三年前服装批发市场的那场大火视频,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林福海的身影。接下来的文字叙述中,讲到一个施救者,分别救出了一个老人一个孩子,然后便离开了现场,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曾经的救人者,可能因为一条项链而杀人吗?
出了接待室,我不自觉地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重新找开卷宗,认真地从审视起整个案件来。
回顾整个案件,侦查阶段进行的相当顺利。只是到了审讯的时候,林福海一直是咬定自己是冤枉的,直到晾了他两天后,他自己扛不住,才承认自己杀害了柳小环。
仔细推敲一下,他杀害柳小环是为了那条项链,那他有可能去拿那条项链吗?他是一个维修工,天天出入住户的家中,如果见到住房家中值钱的东西,就想占为已有,那他肯定是干不长的。可轩天维修部的老板娘说他已经干了四年半,为人非常可靠。盗窃项链似乎并不成立,
他自己所供述,那条项链是从展销会的外面,低价从陌生人手里买来的。关于这点,他不能提供确切的证据,而我们也没有推翻这一说法的确切理由。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刘队走了进来,见我在看卷宗,皱了下眉,“在想什么呢,林福海不是已经承认自己是凶手吗?”
“我总觉得那案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刘队一口否决了我的观点,“这个案子,其实他不承认,我也照样零口供给他定罪。”他又凑近我,用言语敲打我,“我不管林福海老婆和儿子跟你说了什么,但你身为刑警,办案时必须客观,不能带任何的个人感情。”
“零口供定罪,就一定客观吗?”我回击了句。
刘队脸色沉了下去,“你注意哦,你这个态度有问题。”
门口站着李全,他见里面的气氛不对,不敢进来。
“我觉得,这个案子疑点还有很多,我想再好好查一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谨慎?”他两片嘴唇挤压出奇怪的造型,松开后,“行!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案子有什么需要你重新谨慎侦查,或是你许副大队长觉得哪些地方我们不够谨慎的。说!”
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有所保留。我首先说到了林福海突然招供的疑点,谈到了秦涵案发当晚所打的电话。谈到林福海闯进秦家别墅盗窃并杀人的动机。
刘队听完,依旧板着脸,“听上去全他妈的扯淡。”
自从进入刑警队,刘队一直都很照顾我,我被提拔为副大队长有他很大的功劳。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气愤,指着我,唾沫星子四溅,“你瞎吗?那么多技术手段检测出来的证据你看不见吗?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有说服力吗?如果个个都像你这样,放着那么多的有效证据不用,却盯着点蜘丝马迹,那我们还怎么破案?我觉得你真应该好好检讨一下。”
他说完,双手往后面一背,大步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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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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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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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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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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