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道她寿数无多,但最终没能让她在临终前见到胡远道最后一面,是乔锦月最大的遗憾。
她临终前说,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像柳疏玉思念胡远道一样思念着顾安笙,只是她辜负了顾安笙的承诺,没能照顾好他的师娘,不知他归来时见师娘已去,该会是怎样的伤心。
可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连顾安笙的归期,都是一个未知数。
柳疏玉离世后,乔锦月把她安葬在了文周社的陵园。随后蓝门街的战火又一次打响,文周社已然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乔锦月只得把易之带到了湘梦园来照顾。
“易之,吃饭了。”湘梦园中,乔锦月与小环,珮真在陈颂娴的房中照顾着易之。
陈颂娴抱着易之,乔锦月手持汤匙,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着热粥。那热粥是粗粮所制,每一口喂到嘴里都十分苦涩,难以咀嚼下咽。
只有一岁的孩子仿佛已经什么都明白了,明明那热粥难以下咽,他还是艰难的咀嚼着,勉强咽了下去,小小的孩子竟然懂事的让人心疼。
“唉。”小环不禁叹了口气,悠悠而言:“让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些难以入口的粗粮,真的是委屈他了。”
“谁说不是呢。”珮真亦叹息:“可是我们这里只有这些能吃的了,若不吃,便只能饿死了。”
乔锦月喂易之吃完饭后,将碗与汤匙放在了桌子上,并用手帕为他擦了擦嘴,只是面色淡淡:“有吃的总比没有好,这食不果腹的日子,有这些吃的就算不错了。”
她说罢又怜爱的摸了摸易之的脑袋,柔声说着:“还好他什么都肯吃,我还担心这些东西他吃不下去呢。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跟我们一起受这些苦,也是苦了他了。”
“小七,你抱着他吧。”陈颂娴把易之递给了乔锦月:“师父风寒未愈,怕把病气过度给了他。”
乔锦月依言抱过了易之,但见那孩子听话的蜷缩在乔锦月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陈颂娴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心酸,凄凄然而言:“这孩子名叫易之,可却一点也不易。”
“可怜这孩子一出生就降落在了这个哀鸿遍野的乱世,战争让他刚出世就没了没了父母。还好现在我们还有能力收养他,要不然这么小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顿了顿,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乔锦月。
不知何时起,好像只是一瞬间,便觉得这个曾经最小的徒弟长大了,她不再依赖师父和师姐,而是有了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她脸上早就没了曾经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的成熟。
陈颂娴不禁感慨:“小七,从前你是师父最小的徒弟,师父觉得你就是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也会照顾别人了,小七,你真的长大了。”
乔锦月笑了笑,眸中隐隐透着复杂的光,慨然而言:“时过境迁,早就不是从前了。”
“如今有了小环和珮真,大师姐大师兄和爹爹他们也不在了,小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处处依赖别人的小七了。”
“如今时局混乱,小七是又是班主的女儿,小七必须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湘梦园,保护好我们的家园。”
“人总是会长大的,也许成长只需要一瞬间,看着家园被毁,亲人离世的时候,小七便知道自己该长大了。”
话音刚落,怀中的小易之便啼叫了一声,乔锦月摸着他的头,温声说:“易之的父母不在了,他是他母亲临终前托付给我和安笙的,也是安笙未来的徒弟。”
“如今安笙又远在海城,我便是易之的娘亲,我会对他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轰……”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房梁便从屋顶落了下来。
“啊!”乔锦月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倒在地上,手一松,便把易之丢到了地上。
“哇……”易之痛得哭了起来。乔锦月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腰部,腰间不由得隐隐作痛。
她吃力的抬起头,只见前一秒还宁静祥和的小房间,瞬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小环,珮真和师父都已经不知了去向。只见易之趴在自己的面前哀哀哭泣。m.χIùmЬ.CǒM
“易之!”乔锦月吃力的从废墟中挣扎起来,想要抱起易之,却不知被头上掉下的什么东西砸到,不偏不倚正砸中了头部,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哗……”再次苏醒时,已经是黄昏时刻。天空下起了小雨,乔锦月是被这小雨淋醒的,醒来时,只觉得身上阵阵寒凉。
脑部被一块碎石砸中,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腰部也受了伤。她吃力的从废墟中爬了起来,只见那残留的半座湘梦园,现在已全数变成了废墟。
她的心瞬间如被这雨水浇灌了一般,凉如冰水。看着那断壁残垣,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那雨水淋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方才回过神,只见小环,珮真与陈颂娴都被压在了断壁残垣下,昏迷不醒。
“师父,小环,珮真!”乔锦月忙过去搬起了压在她们身上的乱石碎瓦,边搬边声声的呼唤:“小环,珮真,你们醒一醒,醒一醒啊!”
在乔锦月的呼唤声中,二人悠悠转醒,小环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怔然:“师姐,我们这是在哪里,这是湘梦园吗?”
乔锦月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匆忙的把她们两个扶起道:“你们两个快起来,师父还在下面呢。”
“师父,师父!”二人站起身,才发现陈颂娴已被压在了一大块房梁之下,忙惊呼:“师父,你醒一醒啊!”
乔锦月指挥着:“快,咱们快把这房梁搬起来。”
“好。”三人合力搬起了那块巨大的房梁,那房梁的重力不小,乔锦月已累得手臂酸痛,便按着自己的肩膀轻轻的晃动着手臂,以此来缓解手臂上的酸涩。
“师父!”乔锦月只见陈颂娴晕倒在地面,手臂已经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渗着鲜血。
此时她也顾不上自己了,忙说:“小环,珮真,你们快把师父扶起来。”
“好。”二人依言扶起了陈颂娴,此时身边也没有什么止血的药物,乔锦月只得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料,为陈颂娴包扎上伤口。
“小七……”陈颂娴方才转醒,缓缓睁开眼睛,但见灰头土脸的三个徒弟,不禁紧张:“你们三个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乔锦月被砸中的头部和腰部还有些生疼,其余都无碍。小环和珮真也是被房梁砸得身上添了些淤青的痕迹,也均无大碍。
四个人中,伤得最终的便是陈颂娴了。
乔锦月摇摇头:“师父,我们三个都没事,只有你受伤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陈颂娴摇了摇头,言语间的虚弱却难以掩盖:“一点小伤,师父没事。”
她吃了的抬起了头,又说:“小七,小环,珮真,咱们湘梦园被炸了,你们其他的师兄师姐怎么样?”
“还有易之,都哪里去了?他们逃出去了没有,你们快去看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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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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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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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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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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