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任方圆无暇顾及其他处,谢康快速向北陵珂跑去。虽然江千流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可她由于用力过度,手心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正抱着一具焦黑的尸体,神情恍惚。
江千流虽然狠狠背叛过她,但也是她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从新兵蛋子到一军副将,他们携手作战的日子到底要比彻底决裂的时间长上许多,因此这人就这么死了,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十年前她走的匆忙,十年后又无暇顾及,但北陵珂其实一直很想找他问清楚,自己到底是哪点对不起他,他凭什么要吃里扒外地帮父王监视她?
最过分的是,既然选择了背叛,又为何要回来救她?
北陵珂二十岁之前,感情一直是非常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没有人能让她有复杂的感情。可后来,父王、若翁、北陵川,以及现在的江千流,都让她难以梳理内心复杂的情绪。
一些小妖怪看她发呆,想趁机下黑手,却没料到正撞上了枪口,被一片片催命鬼刃狠狠贯穿,惨叫几声便见了阎王。北陵珂听见谢康在唤她,便将江千流的尸体交给了附近的一个禁军,嘱咐他将尸体带入有结界保护的王城。
“阿珂,你没事吧?”谢康一把将人揽入怀中,用力地拥抱着,方才她想牺牲掉自己的那一幕,对他来说就像噩梦一般。再三确认北陵珂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后,他声音嘶哑,颤抖着开了口:“阿珂,你怎么那么傻。你刚才想干什么,嗯?你是不是想撇下我?我告诉你,没门儿,这辈子都没门儿。”
他将头埋在北陵珂颈间,近乎贪婪地闻着只属于她的味道,感受着她那有力跳动着的脉搏。北陵珂很快感觉到肩膀上有些湿意,想挣开谢康,却被对方再次按着头牢牢抱在了怀里。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别哭了,”这是北陵珂第二次见到谢康流泪,可他这次甚至比他们失去孩子的那一次哭的还要凶,这不禁让她有些慌张,“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不还在跟你说话呢?”
谢康没做声,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声音会发抖,会哽咽,只是抱她的双手又加上了几分力度。他刚刚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北陵珂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心要救河道上的百姓,如果不是江千流,如果他的动作晚上哪怕一瞬……
谢康不敢再想下去了,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他再次对如今的自己产生了厌恶与自卑,如果他灵力尚在,怎么也不会让北陵珂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强敌,更不会让她置身险境。可现在,他这半分灵力都没有的身体,即使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另一边,任方圆还在试图攻破结界,不只是他,老百姓们也发现了王城这个庇身之所,纷纷往里冲。这个结界是未名师太生前设下的,位置十分巧妙,就算王宫大门紧闭,也依旧能容纳下不少人。
禁军和闻讯从城郊大营赶来的三支军队同群妖厮杀着,突然,王宫城门大开,一个侍卫架着黑马冲了出来,将手中圣旨递给了禁军副统领。
副统领接下看了看,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这真是陛下的意思?”
“难道我还能假传圣旨不成?”侍卫看了看周遭的景象和战况,道,“人妖力量悬殊,陛下让你们撤回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那就要弃这满城百姓于不顾吗?”副统领眼中是掩盖不了的愤怒与失望,“麻烦回禀陛下,要么开城门,要么派兵迎敌。”
侍卫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你敢抗旨不遵?没想到你们江统领那种见利忘义的小心还能带出你这硬骨头的兵,呵。”
“你放屁!”副统领暴怒,却发现那侍卫已然趁他不备将明晃晃的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威胁道:“下令收兵,或者让禁军再换个副统领,我就不信找不到个听话地人。”琇書蛧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将长刀弹了开去,副统领立马抽刀刺向马蹄,黑马受惊,立刻疯狂扭动奔跑,将那侍卫摔了下来。
北陵珂方才将二人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此刻心中满是愤怒与失望,北陵川好歹是北陵的王,他怎么能弃北陵百姓于不顾呢?
“传我军令,所有将士护送百姓进结界,不要恋战,一切以百姓安全为原则。”北陵珂又将自己的令牌递给他,“拿这个去让守城官兵开门,若是不开……你就想办法让他们开,出了事我负责。”
副统领得令离开了,北陵珂和谢康背对着背,同那不断扑上来的大小妖怪缠斗着。任方圆攻击无果,不由骂出了声,嘱咐镜妖继续攻打云出,他则要返回砚溪观去取一样东西。
未名师太是个好学之人,所钻研的东西一定会被记录在册,任方圆现在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放火烧了砚溪观这个囚禁了他数十年的地方。他望了一眼地面,北陵珂和禁军明显处于劣势,他又得意又发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道等他回来,一定要毁掉那个女人最想要保护的王宫和所谓的天下苍生。
北陵珂不知道任方圆为何离去,但这至少给了他们喘口气的机会。擒贼先擒王,王不在,也得从管事儿的入手,她嘱咐龙游好生保护谢康,便要去对付那三只大妖怪。
谢康喊住她:“万事小心,不可逞强。”
想起他方才害怕心疼的样子,北陵珂是怎么也舍不得去死了。她冲谢康笑了笑:“放心吧,不会让你做鳏夫的。”
三只大妖怪中,镜妖是最难对付的,北陵珂打算先从她下手,半路上却被狸花纠缠住了。她冷笑一声,不再顾及之前的情义,与它激烈缠斗了起来。
狸花从来就不是北陵珂的对手,不多时便被逼地节节后退,正当北陵珂想结果它性命时,两个微弱却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了。
“狸花?”
是艾草和阿丽,她们怎么来这儿了?北陵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狸花瞳孔猛然放大,不顾身上几道深深的口子快速冲了出去。
再回头,巨大的狐狸妖身上又多了两道爪痕,那是豺狼面下的手,他本来是要攻击那两个小女孩儿的,却没想到狸花突然冲了出来,一时没收回力,狠狠地伤了它。
“狸花!你怎么了?”艾草同北陵珂一样是木灵修士,而且很有天赋,在方棋落的教导下医术愈发精湛,此刻正一边安抚着哭哭啼啼的阿丽,一边替狸花疗着伤。
北陵珂深深叹了口气,若是她们知道狸花如今是敌人,又该作何感想呢?
豺狼面一击不成反误伤了同伴,此刻及其恼火,挥着那对令人胆寒的利爪,面目豹变,飞快朝北陵珂冲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是二师兄,他回头冲北陵珂笑了一下:“知遥,好久不见了。这边我来对付,你去找那镜妖吧。”
北陵珂点点头,心里边儿又惊喜又感动,她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星宿阁全体弟子,以及星宿阁收容的妖怪都赶来了,她甚至还看见了正把一只猿妖扑倒的回火。
大家都来帮忙了,师尊他们肯定也会很快赶到,这样想着,北陵珂心中不禁充满了打赢这场仗的信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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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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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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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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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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