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康赶到时,送亲队伍已被冲散。贺北安坐在地上,腿脚显然受了伤,一群惊魂未定的官员和侍女紧紧围在他身边。m.xiumb.com
“郡主呢?”
来人语气急切,精致的白银面具隐去其面容,却遮不住他眼中强烈的担忧与焦急。
传闻北泽王与北泽王后伉俪情深,曾发誓此生只娶她一人。早些时候,还有人猜测此次抢亲乃北泽故意为之,可对方竟派出了银面将军前来迎亲,足见其对此次和亲的重视。
“此处近荒谷,山匪之乱一向严重,却没想到他们已经放肆到敢抢和亲的队伍了。掳走郡主的似是山匪头子马三刀……”
不等贺北安说完,谢康便飞身跃上翱瀚,飞快向荒谷奔去。
荒谷山贼虽不受朝廷管辖,但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劫迎亲队伍,除非马三刀背后有比北泽和北陵更硬或者至少是旗鼓相当的后台。
这样的后台,谢康能想到就只有一人。北陵珂功夫在身,山贼也并不可怕,但如若她落入了那人之手,事情就麻烦了。
阿珂,等我。
山匪的老巢极为隐蔽,谢康绕着山头飞了两圈才找到疑似目标。匪寨门前无人看守,院内的火堆才刚熄灭不久,还冒着热气。
谢康心一紧,难道还是迟了一步吗?
正揪着心,正前方的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一五大三粗的男子被人直接从房内抡了出来,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身上便又叠了个脸上有疤的瘦猴。
谢康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身着火红嫁衣的北陵珂走了出来,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却在看见谢康的那一刻拔腿跑回了屋内,顺带紧紧关上了门。
“阿珂——”谢康笑着喊她,回应他的却是林间震天撼地的呼和声。
莫非中了埋伏?
听这动静,对方人数应该不少,而且还是两面包抄。谢康召出灵剑无愧,打算让那群山匪知道知道,敢动他谢康的女人,会是何种可怖的下场。
脚步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一群扛着大刀的山匪率先从左边林间蹦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朝谢康砍去。
谢康岿然不动,指尖闪过淡蓝色灵光,他道:“风来。”
于是,山林间凭空生出一阵狂风,吹得那些山匪腿不能前,眼不能睁,体量稍轻些的直接被卷翻了过去。更要紧的是,一颗颗比人还粗壮的大树似有倾倒之势,砸下来定然非死即伤。
右边林间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谢康正欲一记风刃砍过去,却发现来者是身披青甲的贺家军,忙又收了手。领队的副将朝谢康点了点头,随即令全军抽出亮晃晃的剑,将山匪团团包围。
北陵珂在屋内喊道:“停下!全部都给我停下!”
谢康应声停止攻击,山匪们松了口气,颇为狼狈地瘫倒在地。领头的那个喘着粗气,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军爷,你弄错了,俺们是来救王姬的嘞。”
贺家军自然不信,北陵珂又扯着嗓子喊:“是真的!我把他们都招安了!”
原来,贺北安一早就收到马三刀要来劫送亲队伍的消息,本打算布下天罗地网将其拿下,北陵珂却说山匪祸民,要出手就得一锅端,否则日后麻烦只会更多。
于是,她假装柔弱被人掳走,实际上一直在暗中留下标记,贺家军正是循着这些记号才得以找到匪寨。方才被她踹出来的,正是荒谷匪首马三刀,他受人所托劫走北陵郡主,打算干完这一票就解散匪寨,独自前往南应。
北陵珂正是由此下手,向山匪抛出了招安的橄榄枝。那群二愣子山匪被老大赶出了门,走到山下才想起来既要投靠朝廷,就必须得先将功赎罪。他们好一顿商量,最终决定折返回来解救郡主,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你们怎么不早说?”
山匪头子怕极了谢康,搔了搔头:“军爷您方才跟阎王似的,也没给俺们机会说呀。”
刚赶来的贺北安也插嘴道:“谁让你动作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人就没影了。”
谢康摇摇头,跨步走到匪寨屋前,轻轻敲着门:“阿珂,你躲在里头作甚,赶紧出来吧。”
“不,”北陵珂背靠着门,方才那三响扣门声落入耳中,酥酥麻麻的,仿佛他的手透过木门抚到了自己肩上一般,“母妃说了,成亲前一个月双方不得相见,否则就不吉利了。”
屋外传来一声轻笑,谢康道:“没看出来,你还挺迷信。”
“你没看出来的事儿多了去了。”比如她现在可是两个人。
“不能见面,那就说说话,说话总可以吧?”
北陵珂有些犹豫,母妃好像确实没说过不能交谈,可这跟见面有什么区别呢……
他语气真切,甚至还带有一丝可怜:“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的吗?”
北陵珂立马破功,说话又不是见面,不见面就不会不吉利。
她道:“不想。”每三日梦中相见一次,确实算不上太想念。
谢康将额头抵在木门上,柔声道:“可我却想你想得紧。”
马三刀揉着屁股喊疼,众山匪互相查看伤势,贺家军规规矩矩地立在寨外,有小兵忍不住问:“郡主跟银面将军认识吗?说个话咋说了这么久?”
贺北安一记眼刀剜过去:“郡主受了惊吓,银面将军自然要多开解开解。”
小兵噤了声,心中却奇怪,且不论郡主是自请入的匪寨,就算是要开解,那也是自家将军去比较合适吧。
众目睽睽之下,谢康和北陵珂只当他们不存在,依旧隔着木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成个亲还能招安一帮山匪,将军,你挺厉害呀。”
北陵珂神气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
“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夫人。”谢康接话接的飞快,且流畅自然。
乍从谢康口中听到夫人二字,北陵珂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却依旧傲娇道:“谁是你夫人!”
谢康正欲再说些什么,贺北安却走了进来轻咳两声:“差不多得了,再聊下去该惹人非议了。”
罢了,剩下的话就等成婚之后再说吧,谢康放低了声音:“夫人,那我走了?”
温热的气息穿过门缝拍打在北陵珂后颈,激得她脸红不止:“赶紧走!”
可待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心中又慢慢生出一丝不舍与怅然来。
山下,一群身着夜行衣的刺客隐匿在竹林间,为首之人正是南应寻身边的暗探青松。早在贺家军追上山头时,他们此次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可一想到临行前主子的命令,青松还是打算放手一搏,直接从贺家军手中抢人。
毕竟这群黑衣人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能查得出与南应有关。
正屏气凝神等待着贺家军的身影,一道蓝色的剑芒突然风似的划过林间,紧接着背后传来几声闷响。青松转头,只见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刺客已悉数倒下,致命伤是脖颈间极细却又极深的口子。
青松心下一惊,这不是银面将军的风刃么,怎的会出现在此?
难道……
还没来得及逃脱,闪着寒光的剑已然架在了脖子上,青松咽了口唾沫:“银面将军?”
谢康并未应答,只是拿剑飞快砍下了他的右手小指。
“啊——”青松用力捂住指头,却阻止不了钻心的疼痛和喷涌的鲜血。
“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敢打郡主的主意,我谢康绝不轻饶。”
青松忍着痛落荒而逃,牢牢记住了谢康这个名字。
进入北泽国境后,天越来越冷,一路上却再未遇到什么阻碍。三日后,北陵送亲队伍到达北泽国都金陵城,刚好赶上了大吉之日。
整座都城几乎被两种颜色包裹——喜庆的红和纯洁的白,而随着婚期的临近,前者逐渐吞没了后者,目之所及,都是祝福与喜悦。
于百姓,这是一场可保两国百年和平的婚礼;于新人,这是一生一次的重大仪式。
火红的盖头下,北陵珂摩挲着手中圆润可爱的苹果,面上一抹娇羞笑,心中几分欢愉情。马上,她就要成为谢康的妻子,与他携手走过这一生了。
年少时,她想要的东西很多,憧憬过扬名立万,也一直在苦苦追求父王的认可。但前半生大起大落的走过一遭,她如今最想要的,不过是岁岁年年常与谢康相伴。
北泽习俗,新婚妻子需由夫君牵入喜厅拜堂,王室也不例外。眼前出现一只大手,北陵珂却愣了一下,这手纹路破碎,茧子也很少,根本不是谢康的手。
轿外的喜婆催了又催,她才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将手伸了出去。那双大手虚握住她的玉指,带着她缓缓前行,到了火盆处,男人开口提醒到:“小心,要跨火盆了。”
这声音也不是谢康,北陵听珂心里没来由地一慌,差点一脚踩在白碳火盆上。
喜婆脸色变了又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进入洞房之后,北陵珂顾自掀开了盖头,抓住喜婆的手就问:“我要嫁的,是谁?”
对方一脸狐疑地望着她:“自然是陛下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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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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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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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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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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