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叩响窗扉。阮秋词半梦半醒间,一道闪电自窗前划过,咔嚓一声,犹如不远处有万吨重物炸裂,吓得她猛然惊醒。
暗绯色的床单被踢到一边,她听见外面的雷声,这才缓了口气,将被子整好,重新拉了上来,盖住自己,准备重新入眠。Χiυmъ.cοΜ
窗外雷声一阵接一阵。
翻来覆去之间,她再难入眠。阮秋词看了一眼旁边的电子钟,索性直接爬了起来,坐在电脑前,打开完美时刻的登录界面。
她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一寸华光,那个未曾谋面,但却给予她信任和救赎的人。
就在这个雷霆沉闷的夜晚,忽然间,她生出一种想要再和他聊聊的冲动。
她已许久没有登陆过夏顾的账号,没有再和一寸华光聊过。之前她想要问问一寸华光是谁,但是感觉用着别人的号还问东问西,实在有些不礼貌。
房间里垂着窗帘,两边没有合拢,留了存许宽的缝隙。外面一层黑色的帷幔,里面是乳白色的轻纱垂幔。
从这存许缝隙可以窥见外面的风急雨骤。
阮秋词坐在电脑前,想了想,自己比赛用的账号除了其余四个队友外,不能再加一些不相干的人。
除非新建一个账号。
现在信息流通化,几乎一切资金都录入到移动终端的身份信息上。如今已经是移动终端身份证代替繁多的卡目的时代,出行消费甚至是征询公共资源交易都是在线上完成。
她的移动终端也保留了她的一切信息和资金。
手机还放在楼下。这几天蕾拉训练得紧,作为完美时刻的职业选手,不仅在脑速手速上要有所提升,在体力和毅力上也不能落后。
阮秋词作为女性队员,还需要每天两个小时的体力训练,几个男队员更是举重游泳一个不落。这两天备战比赛,相较于平常的训练虽然可以小弧度的休息,但是蕾拉不希望弦放得太松,几乎不让她们有空余的时间玩手机。
上楼之前,蕾拉将所有人的手机都放在了楼下。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想要再和那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交流的愿望,从未有如此迫切。
阮秋词穿着睡衣,踏着拖鞋,慢慢地往楼下走。
风雨声很大。
外面电闪雷鸣,别墅里面黑漆漆一片。
间歇有雷声在天空炸响,由远及近,像是无数炸药在她耳边轰隆作响。
——她其实很怕打雷的,或许倒回去,还能继续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但想要再见他的愿望如此迫切。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但是她想要崭新的一天里,能够再和他相遇,再和他说话,感谢他的信任,感谢自己遇到他。
黑暗里,阮秋词脚下像是绊倒了什么东西,低叫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了下去。
一时天旋地转,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清。
上次这样的感觉,还是她握住一寸华光的手,两人相拥着坠向深渊,共赴死亡。
但这次,应该没有人会再抓住她的手。
——她栽进一个人的怀抱里。
肩膀很宽,胸膛很暖,她撞到他的胸膛,落进他的怀抱里。
黑暗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砰砰的响声。耳畔,沉闷而有力的心跳隔着一方温暖坚实的胸膛响起。
她忽然就有些心慌。
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见。阮秋词猛地撑起身,手按在他的大腿上,胡乱找了个位置支撑起身体,急急忙忙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在这里。”
她微微仰起头,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上。黑暗里,一道电光划过,在那光亮的间隙里,她看见了苏之华惊为天人的脸。
他的脸色被窗外的雷光映得美丽仿佛玉石,晶莹剔透,摄魂夺魄。
阮秋词连忙起身,想要往后退去,结果脚一滑,又是要摔下去。
苏之华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起来,声音有些喑哑,带着初醒的慵懒,轻柔地说道:“别动。”
阮秋词被他拉住,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苏之华慢慢地放开她,让她站稳了,自己一把按开了旁边的灯。
阮秋词一脸通红,站在原地。苏之华站在她的面前,沙发旁,放着一把雨伞。
雨伞上雨水淋漓,顺着伞身还在往地上淌。
地上的地毯已经湿了一小块。
阮秋词有些尴尬,她开口问道:“你刚刚出去了吗?”
恰好苏之华也是出声问道:“你睡不着吗?”
两人对视半晌,不知怎的,都笑了起来。刚刚略带尴尬的气氛无形间便掩消了过去。
阮秋词坐在沙发上,点头,说道:“雷声太大了,所以我就起来了。刚好还不算太晚,就下来拿手机,做些事情。”
她指了指苏之华的雨伞,问道:“你刚刚出去了吗?这么晚。”
外面大雨倾盆。
苏之华随着她的手望向那一侧,摇头说道:“外面下雨了,我哥哥有个朋友在这附近,我过去送伞。”
阮秋词愣了一下,继而问道:“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这哥哥的朋友不知道取找辆车,找个酒店落脚吗?”
顿了顿,她又说道:“来这里避避雨也好啊?”
苏之华脸上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温和道:“我哥的那朋友性子是有些别扭,我让人把伞送过去,他拿了伞就走了。”
今天还是苏之华第一次见到江止泉。
以前在国外,他听哥哥苏亦承提起过这个江止泉。那时在苏亦承嘴里的江止泉,是个阔少,二代,玩世不恭,豪掷万金,行事乖张,像个温室里的花朵,江家人掌上的珍宝。
但他讲义气,虽然有纨绔间的通病,但总体不错。
苏亦承和苏之华之间看似关系浅淡,但内里牢不可破。兄弟间血浓于水,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当初他出国留学,苏亦承主动接手苏家的生意,就是怕父母为了这些虚名留住他。
但幸好苏家一向开明。
而后苏之华回国,苏亦承和他也不怎么互相打扰。往日里他听过几次江止泉的名字,偶然间兄弟聊天再提起时,苏亦承却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个人了。
今晚下了这么大的雨,苏亦承忽然打电话,说让苏之华出去送伞给那江止泉,而且是不能亲手送,而是找人代手。
苏之华没有多问,既然苏亦承这样说了,就自然有他的理由。
他叫了便车服务,按照定位,让那司机将伞送了过去。
隔着一层雨幕,他撑着伞,看着那个在雨幕里失魂落魄的年轻人。
他看不清江止泉的样貌,但大概瞧清楚了个轮廓,高挑,宽肩,光凭远看,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江止泉拿了伞,也不多问,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秋词哦了一声,继而说道:“这个人可能和你哥有些矛盾吧。”
苏之华想到苏亦承一边说着不想再提这个人,一边又让自己去送伞的纠结样子,不由得摇头笑道:“应该是吧。”
他真是想不出来苏亦承纠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两个人都没在说话,一时间,唯有窗外风雨声作响。
阮秋词弯腰,在客厅桌子下拿出手机,苏之华看着她,温和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阮秋词点点头,她拿着手机走上楼梯,想了想,又转身对苏之华说道:“那晚安?”
苏之华站在沙发旁,微微抬起头。
外面风急雨骤,房屋庇护,遮风挡雨,护下这一方安宁温暖。
他的面容无比美好,微微笑道:“晚安。”
眼看着阮秋词慢慢地走上楼梯,苏之华关了灯,缓步上楼,进了房间。
房间附带的浴室里,放着一面镜子。
他慢慢地解开衣裳领口的扣子,盯着镜子,慢慢地叹息了一声。
曾经他和容乔在一起的时候,容乔半是撒娇半是要求地说,只有情侣和至亲之间才能说晚安。
那时容乔不知道从哪条微博上看到些情侣间的小甜文,一心一意地觉得,晚安拆开来读,就是我爱你。
她每天晚上都要跟他说,晚安。如果苏之华没有回答,她会打电话过来,缠着他,要他一遍又一遍,晚安地说给她听。
这样日复一日的下来,他也确实在潜意识里觉得,除了至亲,晚安只能给挚爱说。
他和容乔分手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这个词。尽管容乔还是会刻意地打电话过来,在语末加上一句晚安,但是她从来没得到过她期望的回答。
他行事一向不拖泥带水,爱的时候全心全意,分手之后就不会再有半分留恋,也不会再有复合的可能。
才认识阮秋词多久,他就已经说了两次晚安。
或许在阮秋词眼里,这些例行的问候,只能算是礼貌。但他的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这个词,并不是礼貌的问候那样简单。
苏之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些事情,他早已明白了。如果不可能,那就该尽快放手。
过了半晌,他才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道:“何必作茧自缚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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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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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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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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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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