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陶陶醒过来的时候,似乎迷药的药力还没退去,脖子上的脑袋似有千斤重。她想抬手敲一敲脑袋使自己清醒一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柱子上,双脚也被人用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着。
她四下看了看,隐约知道自己是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周围皆是腐烂潮湿的气味,几束月光透过破烂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汇聚不成点。
迷药的劲儿很大,感觉自己挣扎了一会儿就又要闭上眼,严陶陶使劲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用尽所有的力气使自己保持清醒。
下嘴唇被自己生生咬出血的那一刻,门口的破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走进来了约莫四五个人影。
被簇拥着的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几个手下搬进来的椅子上坐下,坐在最黑的那个角落里,不让严陶陶看见她。
“让她好好醒醒神。”坐下的人红唇轻启。
严陶陶能听出来这女人的嗓子是故意压着的,应当是不想被自己听出原声。
“是!”随着女人进来的几个手下,看身形都是剽悍威猛的男人。得了女人的命令后,为首的那个男人将地上的一盆水“哗”地一下泼在严陶陶的身上。
此时是冬天,这盆水又不知在这里“候”了严陶陶多久。水泼在严陶陶身上,打湿了她的衣服,让她感觉到彻骨地寒。不仅如此,这盆水似乎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泼在身上时便带了扎人的冰碴。
突如其来的寒意使严陶陶发抖,但也驱散了她身上大半的药力,让她终于有力气把眼睛彻底睁开。
她连声音都是抖着的,咬着牙盯着黑暗中的那个女人,“你是谁?为何抓我?”
黑暗中那个女人的裙摆动了动,冷笑一声后反问严陶陶:“醒世藏的秘密是什么?你主动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但她根本不给严陶陶说话的机会,就又加了一句:“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主动说的,所以皮肉之苦我还是直接让你吃一些为好。”
话音落,严陶陶就感到自己被绑在身后的双手被人用力一掰,被使劲牵扯着往上拉,整个身体以一个扭曲并痛苦的姿势紧紧绷住……
那种疼痛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严陶陶只觉得下一刻自己的两条胳膊就要被生生掰断了。
她额上立时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汗水混着脸上的水渍落下来,滴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说的醒……醒世……藏是什么……”严陶陶大口喘着气,“我只是来帝都参加……宁国皇帝选……选妃的……”
“选妃的?呵,”黑暗里的女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几声后说道,“我看选妃是假,去找你那亲哥哥才是真。你想像唬刘寰一样唬我,那你真是小看了咱们女人。”
她说完这句话,原本靠着椅子的身子向前倾了倾,严陶陶可以隐约看见她光滑圆润的下巴。
只听女人接着说道:“严陶陶,我要醒世藏。你告诉我它的秘密,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些。”
严陶陶见她知道自己是谁,便不再与她说话,紧闭着牙关不肯开口。
涔涔的冷汗不停地滴下来,严陶陶快被掰断的胳膊都痛到麻痹了。
见她骨头硬,黑暗中的女人将身子靠了回去,声音残酷,“不够。再加一些别的花样让她开开眼。”
“咔”的一声,严陶陶左手食指被人一下子向后折断。
“啊——”严陶陶疼得高喊出声,浑身战栗,眼里的泪一下子飙出来,早就被咬破的下唇又被狠狠一咬渗出了血。
疼。十指连心……生不如死地疼。疼得严陶陶用了半瞬间昏过去,又马上半瞬间醒过来,她被那疼痛的浪潮扔起来,又狠狠地坠下去。
“说。”女人又开口。
严陶陶虽看不见黑暗中那女人的样子,可她知道她现在居高临下的嘴脸。
嘴唇动了动,严陶陶艰难说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真的……不……知……啊!!”
那个“道”字还没说出口,她左手的中指便和方才的食指一样惨遭厄运。
而女人似乎也被磨光了耐心,玉手一抬,有些不耐烦,“多废几个。”
“不……”严陶陶下意识地摇头,湿漉漉的脑袋甩着水滴。
然而没人理她,只有左手再次传来的在疼痛之上叠加上的新的疼痛提醒着她——无名指、小指被一齐折断了。
生不如死间,严陶陶仿佛在阴间地府的门口打转,她的泪水成了线,混着她嘴角的血流下来,浑身抖着开口:“我说……我说……”
见她屈服,黑暗中的女人一下子站起来。
一只女人的手掐住严陶陶的脖子,严陶陶已经跟死了差不多了,半闭着眼看着眼前还是看不清相貌的女子,“醒世藏的秘密就是……”
有气无力地说完,严陶陶的下巴就被女人嫌恶地撇到一边。女人拿着手帕擦了擦手上沾上的严陶陶的泪水和血,转过了身。
方才她说过了,她可以让严陶陶死得痛快些。所以严陶陶以为,接下来不过就是死在等待她了。
可是面前女人的恶毒,显然不是严陶陶能想象得到的。
女人拍了拍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语气里有轻浮的意味,“人,我送给你们了。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反正让她最后死了就行。”
然后严陶陶便感觉到黑暗中有几道猥亵的视线朝自己盯过来,仿佛自己周身赤裸一般。
女人离开了,留下了方才跟着她进来的几个男人。
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上脸的时候,严陶陶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地狱之门,这一刻才向她打开。
“刺啦”一声,衣服被人粗鲁地从胸前撕开,露出里面小小的肚兜和雪白的皮肤。
“滚!滚!你们离我远点儿!你们给我滚……”严陶陶被束手束脚,只能扭着身子在地上挣扎。
可她越挣扎,身上的几双手便越放肆。
已经有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裙底,用带茧子的手摸上了她的大腿……
泪水仿佛怎么也流不干,绝望亦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严陶陶哭喊得嗓子都哑了,然后变成低声嘶吼:“求你们别……别碰我……”
回应她的,是一个推开其他人,兴奋地吼着“我先来”的——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躯体。
心如死灰之时,严陶陶闭上了眼。
然而压过来的那人身子突然一沉,趴在严陶陶身上就没了动静。
湍湍的热流从身上之人的心口流出来,透过严陶陶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衣裳,烫着她的皮肤。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是血。
屋内的打斗瞬间开始。女人留下的几个手下和一个修长的身影动着手。
方才就是这个人从窗户外翻进来的瞬间一剑捅死了严陶陶身上那人。
女人留下的这几人虽然行为举止猥琐恶心,是渣滓中的渣滓,可是武功居然一点儿也不弱,一看就是出身于江湖上的大门大派。
不过,显然救了严陶陶的那人也是高手,几番缠斗下他虽然受了几处伤,也挨了几个暗镖,可是最后还是一个一个刺倒了几人。
他没有任何心软,挨个割了他们的喉咙送他们上西天后,带血的剑刃停在最后一个人脖子上,语气冰凉,“哪儿的人?”
那人想咬舌,却被男子眼疾手快地将剑刃插进他的嘴里,整个脑袋便被剑贯穿,钉在地上。
“不说可以,但不能自己死。”男子说着把自己的剑拔出来放回腰间的剑鞘里,然后自己动手把膝盖上中的这几个小人的暗镖拔了出来。
月光微弱,他并没有注意到暗镖上的泠泠的毒。
男子走过来,将外衣脱了裹住严陶陶,黑暗中严陶陶看不见他眼底翻涌的心痛。
刘寰的手碰到严陶陶的时候,她吓得下意识挣扎,被他用衣服裹住紧紧抱在怀里。
“不怕……不怕。”刘寰声音喑哑,方才杀红了眼的情绪还没有过去,“死了,欺负你的人都死了。没人欺负你了……不哭。”
没人欺负她了吗?严陶陶已经傻了。
她缩在刘寰的怀里,被他打横抱出这间城外的荒芜破房的时候,终于在院子里明亮充沛的月光下,看见了他满身的血。
此情此景甚是熟悉,像极了她被刘珣打入宫狱,受那些阉人鞭刑的那次。
那时也是眼前这个人,仿若天神一般突然出现,让伤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将受尽委屈的她紧紧抱在怀里。
眼前这个人啊,是她曾经爱慕过的人啊。
可是二人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呢?
造化弄人吗?严陶陶觉得不是,因为她知道是因为她在恨他。
大脑一片空白,凭空出现一些复杂的情绪,严陶陶看着刘寰不知溅上了谁的血的侧脸,突然很恨,非常非常恨。
她拽下他的脖子,紧接着狠狠一口咬在了刘寰的脖子上。
“唔……”脖子上突然受此一难,刘寰疼得闷哼一声,可还是皱着眉,稳稳抱着严陶陶往寰王府走。
严陶陶嘴下用的力气之大,待到唇齿间血腥气蔓延开来,不知道是刘寰的血,还是自己又撑破了伤口的唇角的血的时候,她松开了口。
所遭遇的一切都非寻常人能保持镇定的,严陶陶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她咬了刘寰,嘶哑着声音问他:“救我,每次都是你救我……每次你都能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救我,可为什么偏偏答应了我的救我爹,却不做呢?”
此话一出,刘寰脚步一滞。
因为严陶陶这么说话了,无疑是向他间接承认了自己是严陶陶。
原本刘寰在寰王府见到被隼戈带回来的她时,从听到她梦中的呓语那一刻,便已经知道她就是严陶陶。
那时他坐得远远的,看着她那张和严陶陶完全不同的脸,不敢走近。
可是她梦中呓语,开口轻声说道:“见色起意,我喜欢王爷是见色起意。”
在寰王府,严陶陶没醒的时候,刘寰就知道她就是她。可是她醒了之后,见她看见自己冷漠而带着嫌弃的样子,刘寰便不想好好与她说话。
憋在胸口的那一连串问题都被严陶陶的冷漠压下去。
所以他气,所以他让她走。
可让她走了刘寰又似乎不甘心,又似乎在后悔,于是没一会儿他就又只身追出来,打算去隼戈掳了她的客栈与她说个清楚。
然而一追出来发现不对,马车的车轮印子从寰王府门口竟然驶向了城外。xǐυmь.℃òm
……
被严陶陶这一咬,刘寰胸口像是被点了一把火,他强忍着不去看她沾着血的诱人红唇,压抑着体内异样的冲动。
而严陶陶似乎是用了最后的所有力气咬了他,说完话就在他怀里不知是昏还是沉睡了过去。
刘寰看着她的脸,还有她身上裹着的自己的衣裳,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在自己的衣裳下面,严陶陶是怎样一副春光尽显的娇弱模样……
被自己脑中根本拦不住的龌龊想法吓了一跳,刘寰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想起什么后,暗道了一声“糟糕”。
“那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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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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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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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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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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