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我料诸君皆有病>第三十五章 感情升温
  滢方睡觉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还以为是在自家的床上,一个翻身,从树上滚落了下来,伴随着闷哼一声,她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她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她就被底下的人翻身压在了身下。

  萧翊的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熟悉的松木的味道。此时天已经微微透亮,她能看见萧翊正认真地注视着她,两相对视,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

  她的心跳地厉害,连忙推开萧翊坐了起来,“我没压疼你吧?”

  萧翊没说话,他盯着滢方看了一会儿,冷不防来了句:“萧旻也知道你的身份吗?”

  滢方吓了一跳,她正在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萧翊站了起来,冷声道:“现在已经不早了,收拾一下我们就回去吧。”

  滢方点了点头,她去小溪边洗了把脸,现在正值夏季,天气颜色,溪水拍在脸上的感觉十分清爽,也让她思绪清晰了许多。

  萧翊那样问,是不是怀疑她?

  她回头一看,便发现萧翊在她身后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这种被人怀疑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尤其怀疑自己的人是萧翊。

  滢方脑子一热,很干脆地用袖子抹了把脸,转身冲到萧翊面前,道:“萧旻的确知道我是女子,那又如何?他既然对自己的父亲都下得去手,自然也也能对我毫不留情。”

  萧翊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因为荣华富贵,萧旻也可以给你。”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我怎么可能继续辅佐他?”滢方有些着急,萧翊怎么就不懂她的意思呢?萧旻弑父,陷害自己的兄弟,难道这样的人适合做一个君主吗?

  萧翊沉默了片刻,他望着滢方清澈的双眸,忽然间有些不忍看她。这些上位的人,哪有手里干净的?就连他都不能保证,没有无辜的性命在他的手上白白牺牲。平心而论,萧旻会是一个好帝王。

  滢方入官场的时间虽不短,但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内心干净纯粹,觉得做了坏事就不会是个贤明的君主。但人性多复杂,不能因为某一方面的过错去将整个人紧紧地钉死在刑柱上。

  不过他倒希望她能一直这样。

  萧翊长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滢方跟在萧翊的身后,有些摸不准萧翊的意思,他到底是相信她,还是不信她啊?

  他们两人回到了士兵们休息的地方,大部分人还在安睡,萧翊命令巡逻的士兵叫大家晨起,没过一会儿,全部的人都起来了。大家收拾收拾,开始继续上路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翻越崇山峻岭,踏过沼泽河流,从荒无人烟的森林,到繁荣昌盛的市井小镇,白天马不停蹄,晚上只睡两三个时辰,天还未亮便继续赶路了。

  大部分是在战场上饱经风霜的男子,他们尚且疲惫不堪,更何况从小金尊玉贵的滢方,经过几日的长途奔波,她早已奄奄不振。但她向来以男子的标准要求自己,哪肯抱怨一句,每天都在强撑着。

  萧翊虽然忙,但滢方能察觉到他的关心,在饮食起居上,他都给予了她格外的照顾,她有时候睁开眼睛,抬头便看见身侧的萧翊,无端地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滢方过草地的时候,小腿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刮伤了,当时敷衍着抹了药膏,没过几天,伤口溃烂发脓,整个腿稍稍一动就疼。偏偏萧翊带着的将士里没几个懂医理的。萧翊看见了,一言不发地改了行走路线,在一个叫芙蓉镇的偏僻小镇停下了。

  芙蓉镇虽然偏僻,但滢方进镇的时候,发现这里并不贫穷,市井繁华,商铺林立,男女老少穿梭在街市之上,十分具有烟火气息。因为远离世俗,多了几分世外桃源之感。

  他们因为是外来的人,颇受当地的人瞩目,又看到士兵们身上的衣服,猜测是朝廷上的人。他们在芙蓉镇的街市上走了一小段路后,几个乡绅突然出现在队伍前,见他们停了马,乡绅们连忙跪在地上,“参见秦王殿下,草民们来迟了。”

  他们事先并没有告知过芙蓉镇的人,不知道也属正常。因此萧翊并没有怪罪这里的人。乡绅们将他们这几百人安置在芙蓉镇最大的客栈里,好酒好肉伺候着。得知滢方受伤,又请来了芙蓉镇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

  滢方见到大夫时愣了愣,大夫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名叫赵让,眉眼疏朗,俊秀非常。除了白桉,滢方从小到大见到的医者还几乎都是五六十岁的长胡子老者。

  满冬帮他们闭上门,室内只剩下滢方和赵让。赵让拿过剪刀,熟练地剪掉滢方小腿部分的衣料,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小腿来,在腿肚外侧,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地方已经溃烂。

  赵让奇怪地看了滢方一眼,顿了顿,道:“处理伤口时有点疼,你可以在嘴里咬个什么东西。”

  滢方犹豫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她现在可是男人,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

  赵让没有继续劝说滢方,他从包里取出小刀,在蜡烛上燃烧片刻,去除掉滢方小腿处已经烂掉的肉。接下来他又倒了些酒在皮肤上,再撒上些许药膏,用棉布条将滢方的伤口包裹住。

  滢方全程咬着牙,紧锁眉头,一声也没吭。

  临走之际,赵让嘱咐道:“姑娘伤成这样,这段时间勿要走动了,也勿要再穿长裤,否则伤口会继续发炎,甚而扩大到整个小腿,到时候整条腿都废掉了。”

  滢方被赵让的一声“姑娘”吓得不行,眼看着赵让就要开门离开,滢方连忙叫住他,道:“赵大夫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姑娘。”

  赵让笑里带了几分揶揄,“姑娘说笑了,本大夫行医这么多年,难道还分不清男子和女子的腿吗?”

  滢方一阵无言,良久,对赵让道:“大夫可否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赵让觉得好笑,“本大夫只负责行医救人,不负责保守秘密。”

  滢方有些头疼,这个大夫怎么这么难搞?她无奈道:“大夫负责行医救人,帮我保守秘密也是救人。”

  赵让嘴角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了一眼滢方就走了,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滢方坐在床榻上沉思了片刻,萧翊就过来找她了。

  “赵大夫说你的腿不宜继续走动,这些日子,我们便先留在这家客栈吧。”

  “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萧翊摇头道:“我打算让阿迟带着大部队先走,我和一些暗卫在这里多留几日,顺便探听探听消息,等你的腿伤好些之后,我们再追上他们也不迟。”

  滢方怀疑是因为自己萧翊才临时改变了计划,她想问,但又害怕是自作多情。

  “我在你的屋子外面放了两个侍卫,他们跟了我很多年,你若有什么需要,大可以叫他们帮你。”

  滢方默默点头。

  “一会儿楼下有酒宴,你要下去吗?”萧翊问。当地的乡绅们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刚好能改善改善伙食。

  滢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自己现在这样,还要让别人扶上扶下的,多不方便,平白给人添麻烦。她道:“我就不下去了,吃饭的时候让满冬为我盛上来一些就好。”

  萧翊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萧翊走后,滢方有些心烦意乱。她找萧翊是来让他帮忙报仇的,结果现在连续跟着他走了好多天,自己的腿也弄伤了,事情还是没有半点进展,她甚至不知道萧翊是否有心思当这个皇上。

  她望着敷着药膏的小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滢方洗漱过后,萧翊的近身侍卫送了一支拐杖过来。拐杖是红木制成,上面的花木纹痕迹清晰,应该是刻完不久。滢方试了试,自己用着还挺合适的,就收了下来。此后的很多天,滢方都是靠着这支拐杖行走的。

  萧翊好像很忙,滢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常常见不到他。滢方不知道萧翊到底在忙些什么,只是偶然间从客房里走出去散心时,发现对面房里走出一两个暗卫来。

  在芙蓉镇的日子甚是无趣,倒是赵让的出现,让滢方的生活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色彩。滢方初见赵让时,尚觉得他相貌出众,言语不俗,慢慢接触下来,滢方发现他就是个伪君子。

  “你是秦王殿下的妻妾?”

  “不是。”

  “你心悦秦王殿下?”

  滢方连忙摇头。

  “那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无论我跟他什么关系,也跟你没关系。”滢方被赵让问得有些烦了,差点就翻了白眼。她实在搞不明白赵让的意思。

  “你们两若清清白白,证明我有机会。”

  滢方懵懵的,这句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赵让刮了一下滢方的鼻子,“别想了,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滢方的脸蹭得一下红了,“我们两不过萍水相逢……”

  “我第一眼就觉得你分外合我眼缘。”赵让的眸子里满含笑意。

  滢方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却忘了自己在床上。赵让低头凑近了滢方,她躲避,他就穷追不舍。直到两人一上一下趴在床上,滢方以为赵让会对她做些什么,结果他只是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道:“你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说得滢方脸红心跳。滢方有些忿忿,这个大夫怎么这么轻佻?

  赵让刚说完,有人在外面敲门。刚刚还旖旎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他颇感烦躁地打开门,抬眼便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格外阴冷,对方朝里面看了一眼,微扯了嘴角,“赵大夫换个药需要这么长时间?”

  赵让丝毫不让,“让秦王殿下笑话了,不过是和方先生兴趣相投,多聊了几句而已。”

  对方连敷衍也不敷衍了,直接下了逐客令:“那现在赵大夫可以走了吗?”

  赵让见好就收,道:“这个自然。”

  赵让连忙收拾了自己的医药箱,临走之际,还给了滢方一个十分暧昧的眼神。

  滢方下意识就看向了萧翊。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萧翊了,再见面,只觉得他比之前更加冷峻了。

  与此同时,萧翊也在打量滢方,他还记得赵让临走前春风得意的表情,此刻看滢方,她安静地坐在床上,几日的休息让她恢复了从前的气色,明丽又温柔,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红晕。她的头发有些乱了,铺好的床铺也有了褶皱。

  “你这几日很忙吗?一直未见你。”滢方率先出声。

  “我刚刚收到萧旻圣旨了。”萧翊淡淡道。

  到今日为止,已经距离滢方离开京城大半个月了。萧旻应该是对萧炎驾崩的消息压了几天才放出来,毕竟萧炎驾崩和他登基的日子相撞,如何能不注意?萧旻请萧翊回去参加国葬,但萧炎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天,如何还有回去的必要,但萧旻如今是皇上,怎能抗旨不遵?

  滢方觉得萧旻此时让萧翊回去恐是有诈,万一他已经得知萧炎将皇位传给了萧翊,那萧翊此次回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毕竟常年在外的萧翊,在京城的势力怎能比得上执掌朝政大权三年的太子萧旻?

  滢方觉得她能想到的问题,萧翊肯定也能想到。那么萧翊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呢?

  滢方刚刚想到这里,萧翊就为她回答了问题的答案:“边关起了小战,我刚才已经拟了奏折呈上去,说明了情况,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便是。”

  滢方有些不可思议,萧翊这是明摆着抗旨了?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懂,自己给的那封圣旨到底有什么用?尽管有这封圣旨保证萧翊将来登基时的名正言顺,但萧翊的力量并不能跟萧旻抗衡,这道圣旨无异于他的催命符。

  滢方正在思索,萧翊道:“芙蓉镇已经不宜继续待下去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两天后就离开这里吧。”

  滢方也觉得要快点离开这里。只要到了边关,就算是萧旻,也拿他们没办法了。那时候他们再从长计议。这样一想,滢方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萧翊顿了顿,突然问滢方:“你和赵大夫相处得很好?”

  滢方不知道怎么回答萧翊的问题,总觉得这种事情有些羞于启齿。

  萧翊见她久久没出声,道:“明日我帮你换一个大夫吧,反正我们后天下午就走,也不会影响你的病情。”

  萧翊的建议很合滢方的心意,她连忙举双手赞成,“我也觉得应该换个大夫,这个赵大夫听说还是芙蓉镇医术最好的,可我都已敷了六日的药了,伤口还未好全,显然名过其实。”

  萧翊被滢方唯恐不及的态度取悦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说做就做,第二天滢方就真的换了个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者。

  滢方本以为再也不用见到赵让了,傍晚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楼下喊她,“方先生。”

  她支着拐杖走到窗边,赵让在楼下向她招手,他指了指上方,滢方仰头,咻得一声,烟花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炸开,五颜六色,绚烂多彩。一个接着一个,坚持了半刻钟,吸引了许多路人观看。

  滢方有些心软了,冲楼下喊道:“赵大夫,你上来吧。”

  赵让无奈地朝她笑了笑,“我进不去,你能看到烟花就好了。”

  滢方这才知道,萧翊命令了外面的侍卫们不许放赵让进来。

  她犹豫了片刻,支着拐杖出了客栈。这还是她来到芙蓉镇之后第一次走出客栈,以至于楼下的店小二都忍不住多问了她一句。

  滢方看到赵让的时候,他坐在客栈的房檐底下看烟花。她愣了愣才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叫了一声赵大夫。

  “我来芙蓉镇这么久,还没有仔细逛过这里,你能带我逛逛吗?”

  滢方这么提议,赵让自然答应了下来。

  他们漫步走在芙蓉镇的主街上,她拄着拐杖不宜走太快,赵让就走走停停,一路上给她讲关于芙蓉镇的各种故事。赵让对这里很熟悉,似乎每个摊位每个人,都能被他讲出一段故事来。

  滢方以为他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没想到他说他也是京城人,六七年前来到了这里,就不想离开了。想来也是个心性潇洒自由之人。

  她刚想提及马上要离开芙蓉镇的事情,赵让停住了脚步,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滢方循着赵让的目光看去,只见萧翊就站在不远处。

  萧翊率先走向了他们,他看了滢方一眼,滢方分明从目光里看到了几丝审视和不悦。不过很快,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赵让身上。

  “赵大夫可真是尽职尽责,连陪病人散步这种事都要亲力亲为。”

  赵让微微笑了,“殿下所言非也,我已非方先生的大夫,我现在是方先生的朋友。”

  萧翊冷笑:“既然是朋友,赵大夫明知道方先生腿没好,为何还让她陪你出来?”

  赵让挑眉,“秦王殿下这话可不妥,是方先生主动邀请我的,可不是我强求的。再说了,我是大夫,方先生的腿有没有大碍我最清楚了。”

  滢方低下头,有些不敢看萧翊。她只觉察到一道目光在自己头上短暂地掠过,继而就听到萧翊转身离开的声音。

  滢方见萧翊走了,连忙对赵让道:“今日就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谢谢你今晚的烟花。”

  滢方连忙支着拐杖去追萧翊了,没有看到赵让眼睛里的落寞。

  萧翊走得很快,滢方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看到了萧翊的身影,她想要走上前解释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一路上,她就若有若无地跟在萧翊的身后。

  店小二见两人回来,先是叫了一声秦王殿下,又叫了一声方先生。但两人都没有理他。

  滢方见萧翊进了自己的客房,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萧翊阴沉着脸,声音也冷冰冰的,“你进来。”

  滢方的脚就像不受控制了一样,乖乖地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萧翊就把门关上了。

  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滢方有些害怕。

  萧翊垂眸看着她,道:“你何时与赵让这么熟了?”

  “……也不是那么熟,”滢方不自觉地搅着手指,道:“……我只是觉得他治疗我多日,明日下午就要走了,想跟他告别而已……也没想到你会出现。”

  “我不该出现?”萧翊剑眉微凝。

  滢方连忙摇头,她望着萧翊,认真道:“不是你不该出现,只是我不想让你误会而已。”

  萧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因为滢方的这句话,他的整个人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他像是明知故问似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你为什么不想让我误会?”

  滢方有些不敢看萧翊了,她避开萧翊的目光,嘟囔道:“就是不想让你误会,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萧翊的眉眼就像是浸润了春风似的,他摸了摸滢方的头,温声道:“赵让不是个简单人物,你要离他远点。”

  滢方在心里默默诽谤了萧翊一阵之后,嗯了一声。她的心跳得极快,她觉得自己的脸也烧得厉害,连忙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就打开门赶紧离开了。

  她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满冬,他满头大汗地看着她,就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慌张无措。

  “少爷去哪里了?”他见到她,眼睛里终于露出一丝丝欣喜。

  “你该不会一直在找我吧?”滢方笑问道。

  满冬见滢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他忿忿道:“少爷没事便好,不用顾及我一个下人。”

  滢方一看便知满冬生气了,傲娇的样子颇有些可爱。她软下了语气,道:“你知道的,我从没把你当下人,你又何必故意这样说。我只是笑你太一惊一乍了,我只不过出去了半个时辰,你怎么搞得这么大阵仗?”

  满冬更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是我不该多管闲事。”

  滢方望着满冬愤愤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没说错什么呀。

  因为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不宜出行,所以滢方睡到正午才起床洗漱,她临时向大夫要了在路上敷的药,又让满冬买了一些在路上用的必需品,收拾好了行囊,等到午饭过后,正午的余热已经散尽,太阳渐渐落下了地平线,他们一行人才重新启程。

  他们一队十几人,一人一匹马,大抵是为了配合滢方的骑马速度,他们一行人骑得并不快。

  走出了芙蓉镇时已经是傍晚了,滢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小镇,他们被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中,逐渐离她越来越远。她在芙蓉镇住了八天,格外安稳的八天,一度成为她停泊的港湾,可如今,她终究还是要启程离开了。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路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这与她离开京城那天晚上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候她一瞬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什么也来不及想,什么也来不及悲伤,如今冷静下来,越发思念赵氏和宋湘。

  芙蓉镇外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中间被开拓出一条小路来。滢方他们正走着,有人突然嘘了一声。

  众人都勒住了马,屏息凝神,依稀听到一阵骑马的声音。

  这个时间和地点,为什么会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

  现场十几个人高度戒备,直到滢方听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呼唤声,众人才齐齐地把目光投向滢方。

  “方先生,方先生……”赵让出现在队伍后面,他骑马赶了上来,嘴里不停地喘着气,道:“方先生……我有事情跟你说。”

  滢方有些惊讶,她愣了愣,看向众人道:“等我半刻钟,我马上回来。”

  滢方和赵让下了马,两人将马拴在了旁边的树干上。他们避开众人,走出了一段路后,在树林深处停了下来。

  “你要走也不提前跟我说,还是你从来没把我当朋友?”赵让的语气里有些委屈。

  滢方解释道:“我原想昨日跟你说的,后来又忘了。今日临走前还想着要不要派人给你打个招呼,可是我又害怕你会来送我,到时候又白白惹你伤心。”

  “非走不可吗?”赵让直勾勾地看着滢方,想要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一点不舍的情绪。

  滢方回答得很干脆:“非走不可。”

  今晚的月色并不好,滢方只能看到赵让的人影,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滢方笑道:“我本就是一个过客,如今我要离开了,你也不要挂怀。总而言之,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山水有相逢,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呢。”

  赵让也没有表现得太伤感,“你走了不要后悔,我可是芙蓉镇第一美男,很抢手的,你走了之后,我不会想你太久的。”

  滢方走上前,轻轻抱了赵让一下,“朋友,再见了。”

  赵让也笑了笑,朝黑暗里道:“你出来吧,我早就看到你了。”

  滢方还有些不清楚情况,但见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里,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滢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影是谁。赵让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也看见了,方先生刚才可抱我了,证明她心里还是有我一块位置的。”

  赵让说完,就朝滢方摆了摆手,离开了。

  滢方刚才对赵让的温情一丝半点也没有了,只有想要将赵让暴打一顿的冲动。

  黑暗里,只剩下滢方和萧翊。

  滢方慢慢走上前,正准备说些什么,萧翊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被萧翊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靠在了一棵树上。

  萧翊的手宽厚而温暖,带着粗粝的茧,将她的一只手握在了掌心。

  他长得很高,此刻从上到下地审视着她,黑暗中的眸子闪烁着亮光。

  滢方有些心慌意乱,另一只手轻轻推搡着萧翊,声音不知怎么就弱了下来:“我们是不是还要赶路,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其他人等太久了……”wWW.ΧìǔΜЬ.CǒΜ

  “你……”萧翊像一睹墙似的堵在了她的面前,他似乎想问什么,又有些犹豫了,他突然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嘴角,她还未反应过来,唇上就落下了一个干燥而迅速的吻。

  滢方有些呆愣,反应过来时她问萧翊:“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萧翊没说话,滢方只看到了他唇角微微上扬,下一刻就被萧翊拉进了怀里,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她听见萧翊在她的上方嗯了一声。从胸腔里穿出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笑意。滢方也慢慢回抱了他,两人谁也没继续说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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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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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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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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