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较往常多几分生机,门口停着辆大巴,据说是新来了一批本科实习生,那些孩子总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叽叽喳喳讨论着喜欢哪个科室,又对哪个科室避之不及,未来正在他们面前展开,让人满怀希冀。
秦睿没有在意,走出院门准备去觅食,他已经换下工作服,穿了件白色纯棉t恤。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是不吃午饭显然应付不了下午那场比赛,食堂千篇一律的菜单让人丝毫提不起食欲。
也有可能,心情还是有些紧张,虽然说类似的手术已经做过几次,他很有把握,但毕竟是国际性的比赛,全程网络直播,全院医护可参加现场观摩,对于30出头的年轻外科医师来说,这是史无前例的。
他不知不觉走进对面一家汤包馆,馆子生意很好,秦睿视线扫了一圈,座无虚席,于是他点了一屉小笼包准备打包带走。
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小姑娘吸引了他的视线,也有可能是她手边那本厚厚的浅蓝色封面的《外科学》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姑娘扎着半高的马尾,白色t恤,胸前还印有卡通图案,天热的缘故,脸颊微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将几缕头发黏在上面,她又伸手稍稍拢了一下。
面前的桌上放着两屉小笼包,她似乎是饿极了,夹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被飚出的汤汁烫得龇牙咧嘴,五官都皱缩在一起,又张开嘴巴用手往里扇风,右侧鼻梁上隐约一点小痣也是栩栩如生。
秦睿觉得好笑,不觉扬起了嘴角。
大概是汲取了教训,吃第二个小笼包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在皮子上咬破了个小口,再撅着嘴巴把里面的汤汁嘬干净,看起来极享受。
秦睿等待打包食物的档口,她已经把两屉小笼包消灭干净,招呼服务员买单,随即一摸口袋,大窘,她朝服务员讨好地笑,一双杏眼弯弯的,“那个……钱包没有在身上,要不然我等会给你送过来?”
见服务员有些为难,小姑娘又把手边的书往前推了推,“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我把我的书押在这,我就在对面医院实习,我肯定不会赖账的!”
服务员还是为难。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这书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我把它放在这就一定会赎回来的!”
“你好,你的外卖打包好了。”窗口的服务员礼貌地将外卖盒递给秦睿。
秦睿接过食盒,又对着窗口道:“那边9号桌那个小姑娘的单我帮她买了吧。”
当他推门走出汤包馆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有食欲。
下午的比赛很顺利,秦睿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了那个小姑娘,夹在观摩室的人群中,用力鼓掌,眼神亮闪闪的。
之后,她便成为外科实习生,秦睿也得知,她叫乔茜。
他总觉得,那个叫乔茜的实习生有些怕他,从第一天报到的局促,到之后每次遇见他也总是拘谨,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每天那么忙碌,没有那么多心思停留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而不时传到他耳里的关于乔茜的言论,不知为什么他总会特别留意。
秦睿从来没带过实习生,分配过来的实习生都被安排在另一个诊疗组,廖辉作为带教老师,对乔茜的怨言颇多,比如说她动手操作能力实在太差,要她给术后病人换个药结果搞得病人要投诉,教她缝合吧,拿着持针器手抖个不停,还怎么实施在病人身上?
“理论知识好有什么用,外科就是男生的天下,这些小姑娘的动手能力都用在化妆打扮上,根本没花心思学习操作技能!”最后廖辉两手一摊如此总结,毫不掩饰对乔茜成见颇深。
秦睿莞尔,是这样吗?这跟他的印象似乎不太一样。
他记得有天晚上因为查阅资料跑到医院阅览室,阅览室的旁边就是自习教室,十点多的教室灯火通明,因为刚开始实习距离各种考试还很遥远,实习生的生活相当放松,教室里只有一个身影。
乔茜就坐在那,手里握着一个持针器,桌上放着一块海面,正在做缝合练习,动作不得要领,在秦睿看来很是笨拙,他不觉轻哂。
教室里的人却异常专注,缝合针在海绵里穿梭,略显艰难地单手打结。前额的发丝微微垂下,又被她吹开,一会儿调皮的发丝又挠得她脸颊发痒,她不得不放下持针器随意地将它们撩到耳后,之后继续专注练习。
直到她的手指被针扎破,指尖沁出殷红的血珠,她皱缩着脸去吮吸伤口,秦睿也微皱了下眉,后知后觉他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资料还没有借。
回去的一路他脑海中不时闪现那抹殷红的血珠,怎么也想不通缝合针如何会扎到自己皮肉。
再后来,就是他路过办公室听见廖辉的训斥,乔茜将脑袋埋得很低,快要抵到胸口,看不出表情。
廖辉脸红脖子粗,看样子是气极了,大概是昨天收了一个新病人,他让实习生去问诊,写初诊病历,过敏史那一栏明明写的“无药物过敏”,可偏偏病人使用某种抗生素之后就出现皮疹,典型的过敏症状。
“你作为一个大五实习生,学了那么多年的医,你连个过敏史都不知道要问,随随便便填了个‘无药物过敏’,有么有一点责任感?你这样到底对得起谁?!今天是那个病人好说话不追究,真要是追究起来后果你承担得起吗!?或者出现更严重的过敏反应,我看你怎么承担!”
廖辉说话很直,最后他扔下一句“我看你别学医了,趁早改行吧”就甩手出了办公室。
乔茜偷偷抬眼,见廖辉已经走人,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自语:“吓死我了!”
好像,真的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跟之前低头认错的样子截然不同,简直是人前人后两张面孔,这让秦睿有些诧异。
那天中午食堂,秦睿又看见她和另外一个实习生坐在一起,那个实习生请乔茜喝一罐可乐,居然是感谢她帮她背锅。
“吓死我了,昨天是我没问清,不过你可以跟他说明嘛,是我的错,害你被廖老师训话!”
乔茜拉开可乐拉环,仰头猛灌,又哈了一口气,她故作轻松道:“没关系的,反正他对我的印象很差,被训着训着就习惯了,无所谓的!”
秦睿觉得这个实习生有点意思,等到下次廖辉再次发牢骚的时候,他便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带实习生很累吧?我帮你分担一个?”
“我没听错吧?”廖辉一脸惊奇,“你不是最怕麻烦了吗?”
秦睿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无所谓道:“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实在是太累人了,不仅要教,还要时刻堤防他们犯错,这帮孩子一点不走心,不像我们实习那会……”廖辉再次发了一通牢骚之后,便把乔茜分给了他。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乔茜很是意外,满脸纠结。
“怎么?不愿意跟着我?”秦睿扬了扬眉骨,也没意识到这话听在别人耳中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愿意愿意,我愿意的。”乔茜连连点头,只是于她来说实习的压力变大了,毕竟不想在秦睿面前出糗。
秦睿的带教比廖辉走心多了,从小事起一步一步带着她。
第一次带她给术后病人伤口换药,乔茜颤抖着手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擦到伤口上,速度缓慢,力度不均,病人一呲牙,她手抖得更厉害了,“很、很痛吗?要不你再忍忍?”
一不留神,碘伏棉球滚落,在床单上晕染开一层黄色污渍,旁边的护士便“啧”了一声,一脸不满——又得换床单了。
秦睿难得好言相劝:“新来的实习生,多担待一点,中午请你吃饭。”
护士态度便也缓和下来,不再指责。
秦睿转身对乔茜道:“你这是换药呢还是给人上刑呢?”
明明是调侃的语气,却让面前的实习生耳根滚烫,秦睿无奈,便手把手教她,距离很近,彼此气息可闻,因为专注便也未觉异常。
总之,从换药到后来的拆线、手术拉钩等等,经过一次次手把手的教导,乔茜进步神速,连廖辉都对她刮目相看。
秦睿姿态傲娇,略带嘲讽:“你看,不是人家天资差,不努力,是你不会教嘛。”
“嘿,”廖辉无力回击,转而进行人身攻击,“我看你对人家小姑娘有点太上心。”
秦睿不觉,真是这样吗?
当然,他也有严厉训斥她的时候。
那天他去查看一个病人,术后六天的病人已经被拆线,询问下来是实习生拆的,病人还夸赞:“秦医生,你那实习生教得不错,手脚挺麻利的,我都没觉得疼。”
秦睿脸上不表,对病人保持着礼貌,回头就给乔茜打了一通电话。
前一晚乔茜跟着秦睿值夜班,除了第一个夜班被格外开恩一觉睡到天亮之外,以后的每一个夜班对于她来说都是体力与耐力的考验,跟着处理若干外伤病患,又站了两台急诊手术,乔茜累到瘫痪,下班之后就回到宿舍躺尸。
秦睿不知道,在他打电话给她之前一刻,戴瑜他们已经在电话里将她调戏了一番,所以在电话响起之后,她几乎是凭着意识摁了接听键。
“喂~哈尼啊~我就是你的小甜心,你今晚要来找我吗?”乔茜故作娇嗲,差点把自己给恶心到,戴瑜不是要跟她比谁更恶心吗?那她也是不会输的!
什么鬼?秦睿看一眼电话,是那个实习生他没打错。琇書網
“你个死鬼怎么不说话?洗白白等你哦!”乔茜抱着手机,意识进入模糊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直到听筒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似乎压抑着怒气。
“你马上给我滚过来!给你五分钟时间,办公室见!”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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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
由于编编章节显示的部分问题导致这32-34三章今天又出现了一遍,向各位读者小可爱致歉!
如果看过的小可爱可以直接看到今天更新的第35章,没有看过的小可爱请不要错过剧情丰富的番外三章哟~
更精彩的剧情在后面,请各位读者小可爱耐心期待~作者大大会为各位呈现出更加精彩的故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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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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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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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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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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