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季翮的解释,谢珺才知道如今事态的严重性,皇帝携贵亲宠臣去了更远的渝城避难,现在整个东京形同废墟,已然是空城一座。
“却是真的最难天下太平,我原说过不再与七公主见面,恐怕这次又要失言了。”谢珺感慨道。
“你恐怕见不到她。”季翮面有难色。
“为什么?”谢珺突然感到紧张起来。
“那日皇帝仓皇出逃,竟连一些皇子公主也顾不上,她为了照顾弟弟妹妹,一并被狄国人掳去。”
“怎么会!”谢珺忍不住喊出声来,七公主在她心里是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人,为何这个时候她却要做这样的傻事,谁都知道去了狄国,男子为奴是羞辱,女子作妓也是。
“那陈度呢?他怎么样了。”谢珺过了好久,又问了一句。
季翮没有回答,但是等谢珺见到陈度的时候,她才知道陈度现在的状况。
上次见到的陈度还是肩宽腰细,临风玉树,这次却已显形销骨立,沈腰潘鬓消磨。听他属下说,这些天他不肯进食,也不曾合眼。
谢珺便端了一碗米汤送去他房间,看他失魂落魄自己也不好受,她决定下一剂猛药。
“你不吃,挨不过七天,到时候气若游丝,回天乏术。”
谢珺见他不说话,便直接到他面前,继续说道:“我也为她难过担心,可能你会觉得可笑吧,那我和你说一个故事。”
“十五岁那年,我救过一个少年,我以为他也会喜欢我的,但我错了,因为他只会选择他愿意相信的真相。十七岁那一年,我拥有了第二次机会,那就是顺从父母之命嫁给他,但我选择了逃婚。”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还有机会,我还要去争取你他?但是我想明白了,他的心不在我这里,即使争取,不过是换来三个人的难受。”
“所以你们两情相悦,事情没到最坏的时候,你又何必放弃,很多事情是很难面对,但你要比她更坚强。她还在等着你,你要是倒下,谁去救她!”
“我这个伤心人都放下过去安慰你了,你更要振作,上次的婚礼真是可惜,等天下太平了,你们夫妻俩还欠我一杯喜酒。”
陈度是万万没有想到谢珺会说出这番话,他以为她多少是在意的,对于过去,他感到抱歉,但他不会后悔。
“我真的要谢谢你,无论如何。”陈度终于开口了,他也不是执拗之人,不过一时郁结于心,听到谢珺的开导他豁然开朗。
“嗯,把米汤喝了吧,明日我们便一起出发去塞北。”谢珺看他如此,也替他高兴。
“很遗憾那个时候……”陈度略为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不遗憾!谢谢你!”谢珺的症结也解开了,那个时候求的不就是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因为不果断才会造成遗憾。
谢珺看总算把陈度劝下,她松了一口气,回头找季翮,发现他在专研地图。
“我们要去地图上指定的点,还要经过龟兹那里吗?”谢珺问道。
“从地图上看是如此,但是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绕过龟兹直接去,不过有些危险,那个地方有一条很急的河流,一不小心人可能会被冲走。”季翮皱了皱眉头。
“恐怕只能背水一试,龟兹的防守估计严过玉门关,我们三个异国人进去岂不是遭怀疑。”
“嗯,但愿能够顺利。”季翮又问道,“果然只有你出面才能够说服他。”
“我?”谢珺一笑,“那是我够了解他,陈度这个人看似温润如玉,但比谁都要强,他只是一时走不出来想不明白。”
谢珺说完觉得自己说过头了,连忙亡羊补牢:“你别误会,我只当他是多年的好友,可以一起喝喝茶叙叙旧的那种。”
话说回来也是机缘巧合,谢珺在离开陈度后,才真正地和他做了朋友。西京之乱时,她恰巧救了他,在帮助陈瑜的过程中无意与他又产生联系,去滇南更不用说,然后便是在仙鹤山他照顾她,在普华寺的案件他救了她,两人一起破案,如今又一起为委国的存亡奔走。
有一句话说的是“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不够剧情延续故事”,这一世当她与他经历这么多,两人反而成了交心朋友,不知道该说是幸事还是惨事。
“不会误会,你懂他,但我懂你。”季翮一语道破玄机,谢珺上去揽住他的手臂,“是是是,那你不可以再放手了,否则我就真的找个地方永远躲起来不理你了。”
“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我们彼此理解,相互扶持,我怎么可能放手,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于是谢珺、季翮、陈度等人踏上了寻找宝藏的路途。
他们行至阴山,西边传闻中的热海在阳光的照耀下像巨大铁锅之中煮沸的水,湖面上不知名的鸟儿来回飞旋,大而肥美的鲤鱼纷纷跃出水面。那岸边的青草来往行人踏过长年不见哀歇,空中还有悬挂的雪花正在逐渐融化,沙石炽热燃烧边地浩渺层云,到了夜晚,沸腾的波浪好像要吞噬了天边圆月。
“我还没见过如此瑰丽奇特的景象。”谢珺喃喃道。
“西域是很神奇的地方,胡天八月即飞雪还不算什么,这里经常是冰山火种两重天,风景虽吸引人,但是要更留意随时可能有灾难降临。”季翮同大家说道,一行人之中只有他最熟悉西域的地形地貌。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会抵达你说的那条河?”谢珺不禁问道。
“明日应该可以抵达,今晚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吧,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个山洞。”季翮说着一人独自前往探看,其他人在原地休息等他。
过了一刻钟左右,季翮回来了,指引大家跟着他走,于是一行人继续出发,前往今晚的落脚点。
果不其然,季翮带大家去的地方是个一个天然洞穴,往洞口进去不远可以看到地上有生过火的痕迹,这里有人来过。
“大家放心,这个地方人烟罕至,但也没有什么野兽,大家可以放心地休息,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去找些枯枝回来生活。”
“我和你去吧。”谢珺主动请缨,她只是想和季翮多呆一会儿,于是两人一同出去捡柴火。
“你知道哪些枯枝容易起火吗?”季翮问道。
“不知。”谢珺直截了当回答他,她虽然说这一年多都在流浪,可是总有人照顾她,野外生存的经验她是真的缺乏。
“那你看着我捡吧。”季翮笑她的天真,然后开始认真找枯枝。
“还是和你一起吧,我笨,你可以教我啊。”谢珺似有些委屈。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可不是那么好为人师的,除非你给我些显而易见的好处。”
“又来了,你就只会贫嘴!”谢珺索性撇过脸去。
等两人腻腻歪歪捡完柴火,回去的路上季翮突然严肃起来,“明天就要过那条河了,我没有把握所有人都可以过河,所以你要跟紧我,知道吗?”
“好,都听你的。”谢珺看他如此煞有其事,她知道绝对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命都会丢了。
到第二天,他们继续骑马,见数亩青草,于是下马恣食,离开草地十步回转,又看到一池,池水甘澄清彻,大家下马就饮,及时补给,人马俱得休憩。等走到季翮说的那条河面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不远处赤色的火焰烧红了胡天的云,炎热的气流蒸腾在边塞上空,独独燃烧在这座山中。春寒时节,山下仍然是一阵阵热风,人和马都热得汗流浃背,前面更有河水湍急汹涌,深不可测,人不能过,马不可行。
“从这里开始,我们都只能步行了,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水性好的人,牵绳系在腰上游去对岸,接应之后游的人,我最后一个过去。”
陈度便是第一个游过去的人,他水性好,扎进去后不久冒出来头,这边岸上的人,屏住呼吸紧紧握住系着的绳,唯恐发生意外。
“这条河不宽,你别怕,这里只有你一个是女子,如果你实在握不住绳子,我也会跳下去保护你。”季翮嘱咐道。
谢珺点点头不敢说话,她此刻面色发白,身体还有些抖。来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身临其境的滋味还是太过于可怕。
在这条河里,人就像一个个麻点,到谢珺的时候她只得反复鼓励自己,然后慢慢地淌进河,耳边还能依稀听到季翮的勉励。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河水随意拍打,在河中央失去了方向,手中虽然有绳子,可人还是不听使唤,每一步都游的惊心动魄。
突然一个浪打过来,谢珺险些抓不住绳子,她的衣服湿透了,头发也湿透了,这河水好冷,侵到了骨子里。
谢珺在河中又摸索前行,但她力量实在是小,又来一个浪,她的手怎么也握不紧那根绳子,一个栽跟斗她直接被冲到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谢珺吃了好几口水,眼睛快要睁不开,却有人劈开那层层汹涌河水的阻隔,游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腰,带她继续淌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上了岸,瘫倒在地,没过多久有人给她披上衣服,再过一会儿被另一人拥在怀里,身体的温度逐渐回升。
谢珺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季翮的怀里,他手中有一碗热乎乎的东西,谢珺多希望那是一碗粥。
“只有面糊汤,你乖乖喝了,等离开这鬼地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季翮看穿她的小心思。
“回来还要经过这里吗?”谢珺真的后怕了,她觉得再淌一次河,她命就要没有了。
“这里被火山挡住,所以我们只能过河,回来的路我们可以走草原。”
“那太好了!”谢珺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她胡乱喝了几口汤,又问:“陈度呢?”
“他去找盐巴去了,你的身子比较弱,如果没有盐巴泡个澡,怕是要落下病根。”
谢珺想了想确实如此,那条河冰冷刺骨,她身体一直不好,本来的病好了,万一又落下新的病就不好了。
晚上的时候,谢珺被季翮带到了一处热泉,季翮说她可以将盐巴敷在肌肤之上,然后在热泉之中好好泡个澡,这样第二天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于是谢珺便脱了衣物,裹上盐巴,置身热泉中泡澡。泉中热气弥漫,如珍珠般的气泡沸腾上升,谢珺闭上眼还能听见有鸟儿在啼叫,这里的仲春时节,榆荚同流,桃花共下,流入泉中变了颜色,如同五云之浆,有些花瓣闻上去还有些清甜,若泡茶当为三危之露,称得上是个世外桃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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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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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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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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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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