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他老人家的两千岁华诞,鸾后有意大肆操办一番。请来不少天族神仙以及四海八荒的亲朋好友共同庆祝。
天界的醍醐上仙顺带捎来一封请柬,说是东君特邀鸾君明年三月初三出席百花宴。鸾君笑吟吟接下,吩咐扶幽引醍醐入席。
醍醐乃司酒之仙,与扶丞交情匪浅,常来星垂野做客,扶幽对他并不陌生。挽着他的手臂热络与之寒暄,“醍醐哥哥,多日不见,愈发丰神俊朗了哈。”
“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醍醐刮了刮她的鼻子,温文一笑。
“那醍醐哥哥这次来有没有给扶幽带礼物呢?”
醍醐神秘兮兮的,拿折扇遮了半张脸,凑到扶幽耳边悄悄道:“哪能忘了你,这次特地给带了两坛千年蓬莱春过来,一坛给你,一坛给你二哥。好多仙僚跟我要我都不给呢。”
扶幽眉欢眼笑,“还是醍醐哥哥对我好。”
鸾族素与涂山九尾狐一族以及穷桑穷奇一族交好,这次两族的尊主并少主也都来了。两位少主一个叫阡颜一个叫蔺桑,扶幽嘴甜,一口一个阡颜哥哥、蔺桑哥哥地唤着。胤玄从她身旁经过,黑着脸咕哝了一句,“你哥哥可真多。”
扶幽先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味来追上去,笑嘻嘻地问,“你吃醋啦?”
“你说呢?”大祭司挑了挑眉,一脸不悦的表情。
扶幽脸色娇红欲滴,把胤玄拽到一处无人的偏殿,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俏皮,“那我也叫你哥哥好不好?”
“不稀罕。”
“那你稀罕我叫你什么?”外头想了一会儿,“玄玄?”
胤玄蓝眸微眯,把扶幽抵在墙上,“你再叫一声试试?”
扶幽娇嗔,“你真不讲道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出一个行的来呀。”
胤玄微微沉吟,眸光在扶幽鲜橙嫩桃似的脸蛋上游离片刻,黯黯收束,“算了。说了你定要笑我。”放开她就要甩手走人。
扶幽哪里肯依,拽住他的衣袖,“你这样吊人家胃口可不行。偏要你说。”
胤玄无奈,支支吾吾挤出两个字,“老师。”
“什么?”
“你不是问我喜欢听你叫我什么吗,我喜欢听你叫我老师。”
扶幽愣了一瞬,旋即捧腹,“哈哈,老师。平时一本正经得不行,看不出来你居然好这口。”
“就知道你会嘲笑我。”胤玄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扶幽三两步追上,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晚上我在寝宫等你。”
……
鸾君的寿宴摆在紫华殿。
紫华殿被一片长势喜人的紫荆树包围,满枝妖红娆紫,秀丽无双。
殿中舞姬许是受了外面那喧腾紫意感染,一个个的通身郁紫,头插翠翎,光裸洁白的晧腕与脚踝上皆系着金铃儿。琵琶铮铮,她们踏铮铮的节拍婆娑起舞,脚上金铃儿随着舞姿震动,发出清悦已极的铃铛声,与淙淙管弦配合得恰到好处。
胤玄的席位在扶幽对面,他的旁边是须弥长老,小老头是个话痨,拉着胤玄侃个不停。大祭司也配合,与之谈笑风生。
醍醐与扶丞坐在一处,笑语晏晏,对场上舞姬评头论足,畅饮美酒。扶幽左边坐着雪千重右边坐着荇风,她跟雪千重自是没什么话好聊,只好拉着荇风滔滔不绝。
荇风忽然问扶幽,“对了,幽幽你有没有听说大祭司废除了鸾族皇室与鸾族祭司不得通婚的这条族规?”
“听说了呀,怎么,你不认同吗?”
“哪有,废与不废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是长老院的其他长老有非议的,他们认为废除了这条族规,苍鸾和彩鸾不得通婚的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也要跟着被打破,届时会造成血统混乱。更有一些流言蜚语说……”说到这里荇风忽然就打住了。
扶幽一壁嗑着瓜子一壁偏过头来看他,“流言蜚语说什么?”
荇风颇有些犹犹豫豫,“说大祭司看上你了,他这么做,全是为自己留后手呢。”
“这不是瞎扯淡么。”扶幽啐了一嘴,荇风正要附和说他也觉得是瞎扯淡,扶幽下一句话紧跟着接上来了,“我跟大祭司早就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了,哪是他们想的那般猥琐。”
荇风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和大祭司生米煮成熟饭了?什么时候的事?”
扶幽拨拉着一条她在瓜子里发现的小虫,“长黎没死之前我们就好了。”
荇风犹自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扶幽已经飘飘然换过了一个话题,“话说长老院的那些老头子也真是迂腐,什么血统不血统的,不都是我鸾族子民嘛,干嘛要分得那么细。”
鸾族中确实有有苍鸾跟彩鸾之分,苍鸾羽翼苍青,彩鸾羽色缤纷,在鸾族约定俗成的规矩是祭司须得出自苍鸾一脉,君主则由彩鸾一脉担任。苍鸾万里挑一,算是比较稀有的种类,为了保证祭司之位随时都有血统纯正的苍鸾来继承,鸾族不成文的规矩是禁止苍鸾与彩鸾通婚。
但毕竟是不成文的规矩,出现一两个破坏规矩的也算正常。比方说扶幽,当初和长黎在一起的时候就没顾虑到这层。但依长黎那个精明劲儿想必早就想到了,一方面巴结扶幽一方面争取祭司之位,一旦当上祭司大可以借着族规之故把扶幽踹了,没当上也不要紧,当个鸾族驸马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可恨扶幽当时没想到这些,还为他被胤玄抢走了祭司之位气愤好久,现在想想真是一肚子气。
再说回那个不成文的规矩,以前出现零星几对不守规矩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大祭司带头不遵守,其他人自然认为没有遵守的必要了。那些长老们若是抓住这一点认真理论起来,胤玄恐怕还真不好对付。
荇风觉得两边都有理,自己不大好表态,找个话题就把扶幽的话头给岔过去了。
又聊了一会儿。至宴席中场,管弦暂歇,舞姬们盈盈退了下去。到了送礼环节,鸾君携着鸾后并肩坐在主位上,笑的一团和气,等着宾客及儿女们给他进献寿礼。
一众宾客中属涂山九尾狐一族的狐君最阔气,送了九只九千年一生实紫纹缃核的大蟠桃。实属罕见。鸾君当下命人切了分下去,与在坐仙者共享了。扶幽也吃了一块,除了对修行大有裨益,味道并不怎么好,不酸不甜的,还有没普通的仙桃好吃。
余下的宾客送的礼物比较中规中矩,没什么珍贵罕见之处。轮到扶幽和扶丞。
扶丞与东海太子关系不错,日前从东海淘弄回一尊珊瑚树。高三丈有余,质地莹润,色泽喜人,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尊珊瑚树天生长成了一个“壽”字形,实在是送礼贺寿的良材。
鸾君很满意。
扶幽的礼物比较走心,是她花了一个月时间亲手缝制的寿袍,料子用的是上次去九重天从织女手上讨来的天鼠锦,一袭喜洋洋的大红色,鸾君当场就换上了,直夸女儿手巧。
一场寿宴热热闹闹地开吃了。
饭后点心上桌,借着清甜菊花酒在座的各位神仙又滔滔畅谈了一番六界大势。
就在一场交谈方歇另一场还未起头的间隙,九尾狐族的狐君领着他儿子越众而出,郑重向鸾君一揖。提出欲与鸾族结秦晋之好,求娶小公主扶幽。
这个阡颜曾经娶过一房老婆,生下一窝小狐狸后就不幸殁了。若非后继有人他也不可能提出要娶一个不能与之生育的外族,可这样一来且不说扶幽看不看得上他,填房的名声终归不好听。
也不知这父子二人是哪来的勇气提出这么个婚事,扶幽一口清酒喷出来,目瞪口呆地望向场中的二人。
鸾君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求婚弄晕头了,半晌,打了个哈哈道:“小女尚未到婚配的年龄,况且我与鸾后也舍不得她离了身旁。”
狐君笑意融融道:“也不是说现在就要公主嫁来我们涂山,先订个婚也是好的。当然了,颜儿之前成过魂,从这一点上来看,确实委屈了公主。但犬子倾慕公主已久,互结鸳盟也于两族有利。小君这才觍颜开这个口。”难怪先前送那么稀罕的蟠桃,敢情是为这事做铺垫呢。
见鸾君沉吟不语,阡颜上前一步,进一步表明心迹,“我与扶幽妹妹自幼相识,对她倾心已久,相信扶幽妹妹对我亦有好感,还请鸾君成全。”
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兀然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发源处。罪魁祸首却只是浅浅转着酒杯,好像刚才的声音根本不是他发出来的。
鸾君尴尬的咳了咳,“大祭司可是有什么高见?”
胤玄宽袍一振,从座位上下来。站到鸾君面前,嘴里一勾,“巧了,我今日也要向鸾君求娶一人。”
鸾君顿觉芒刺在背,“不知大祭司要求娶何人?”
胤玄转头向扶幽这边望来,轻轻唤道:“幽幽。”
这声“幽幽”可谓唤的柔肠百转,情意绵绵,扶幽半边身子都酥了。梦初醒般提起小裙子乖巧巧走到他身边。
众目睽睽之下胤玄牵起扶幽的手,目光交汇间有深深的怜爱流露于他眼底,这是他心爱的姑娘,一如他是她心爱的男人。十指紧扣间,他轻启薄唇,摧金断玉的声音响彻大殿,“我与小公主扶幽情投意合,彼此喜欢,非九天河倾、日月星辰移焉不可分,求鸾君赐婚。”
鸾君显然是被这一幕震到了,半晌说不出话。在场的众位宾客亦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一旁的狐君父子脸色直接黑成了黑炭。
“我愿意。”
满殿鸦雀无声中,扶幽清甜糯软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什么?”
“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只要我自己同意就可以了。我下面说的话你要听好了,我说我愿意嫁给你,做你一生一世的妻。爱你、敬你、永不负你。”
说完了又小声问胤玄:“我这样说行不行?”
“太行了。”胤玄俯下身,对着她的红嘟嘟的小嘴就吻了下去。
扶丞轻轻一抬手,微风卷裹着紫荆花漫入大殿,给他们来了个撒花特效。紫雨飘飘而下,坠入爱河的两人旁若无人地拥吻。旁边看着的狐君父子脸色毫不意外地涨成了猪肝色。而对面的雪千重则在桌下暗自捏紧了拳头。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狐君也没脸在星垂野呆下去了,连夜带着儿子回了涂山,任鸾君怎么挽留也没用。
鸾君为以后同涂山的关系如何维系深感忧虑。扶幽可想不了那么长远,在寝殿里美滋滋泡上了花瓣澡,一边泡一边哼着小曲,高兴得不得了。
胤玄早就来了,在房里等她。左等不至,右等不来,无意间在她枕下发现了一本画册,随手拿来读,堪堪翻开一页,大祭司细长的瑞凤眼便是危险的一眯。
扶幽沐完浴出来时大祭司正倚在窗边凭栏望月。
新浴过后的她,找出了当年在紫院上课时的院服换上。纯白周正的鲛绡质地,轻盈飘逸,别有一番楚楚风韵。
娉婷漫步至胤玄身旁,水眸盈盈流转间,媚色隐现,“老师今天要讲什么课呀?”
胤玄睫毛微颤,不动声色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对大祭司如此迅速地进入情境表示激赏,扶幽上前一步,拉过他的手,继续勾引,“扶幽不知,请老师明示。”
胤玄面无表情把一本春宫画册扔到她脚下。
见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扶幽不免窘惧。胤玄的面孔板的滴水不漏,倒叫她有点拿捏不准他是在跟自己调情还是认真质问。
不管怎样,戏还得演下去,眉睫低垂,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扶幽知错,请老师责罚。”
“好,这可是你说呢。”
挥袖变出一把戒尺,示意扶幽伸出手,挥手打下去。
直到这一尺子下去,扶幽才确定,她家大祭司没跟她调情,她家大祭司是真动怒了。
原本预想的春宵一夜演变成无比荒唐滑稽的一幕。
曼丽少女跪在火盆前,抹着眼泪烧她心爱的绝版春宫画册,一边烧还一边强调,“这东西不是我的,是我从白流寐那个妖精那没收来的。”
“没收了之后为什么不烧了反而要放在自己床头?我看你这个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磨蹭什么,快点烧!”琇書網
“你就会欺负我,我看个春宫怎么了,触犯那条族规了。前几天你说我那个花样好玩,说实话就是出自这本春宫,你不也玩的挺好心嘛。”
胤玄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肺简直都要气炸了。给扶幽施了个定身法,愣是让她在地上跪了一整夜。苦得扶幽呦,抹了一夜眼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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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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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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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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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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