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南奚听着曲知婳这一声低诉,那言语里,似乎还有些自嘲的意味,他还是不忍面对地闭了闭眼。等他再回过头时,曲知婳竟然已经一杯酒下肚!
“你做什么!”丁南奚下意识就匆匆要把那杯浊酒夺下,他抱着已经身子突发瘫软无力的曲知婳,突然像个稚子似的急得满脸通红,拼命用他粗粝的指掐住曲知婳白皙的双颊,想让她口中的酒因此而吐出来:“你不能喝!别咽!”
曲知婳口中的浊酒早就已经被她咽下,她看着丁南奚的模样,笑道:“迟了,晚了。”
丁南奚不忍地闭了闭眼:“你全都知道了?”
“你是真当我傻吗?”曲知婳反而笑的很美,似乎她坐在案前上妆,就是为了迎接这个死亡:“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傻女人,一个女人,她之所以傻,是因为她愿意傻,想装傻。”
“你可以利用我,借我的名分上位,但是,你不能欺我骗我。”曲知婳看着丁南奚满面懊悔的神情,她是一早就知道,为了让丰尧兵入城,丁南奚命私兵到凤城烧杀抢掠,而这件事,曲知婳也是引以为耻:“更不能,用你养的私兵,来伤害我母国的民。”
丁南奚异常的讶异,毕竟他不曾知道曲知婳知道如此多的细节:“你都知道了?!”
丁南奚还在急于求证,而曲知婳却泄了力气,只是轻声道:“我只是,了解你。”
“我没有想伤害你……”丁南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紧紧抱住曲知婳的脸颊:“我真的,没有……”
“为了报复你,我做了一个决定。”曲知婳似乎并不相信丁南奚如今的言论,毕竟,那毒酒就是丁南奚拿来的,她轻柔地笑着,把素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前:“我要,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你。”
“你怀孕了?”丁南奚如逢晴天霹雳——他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似乎还要害死他与曲知婳的亲生孩子,“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了。”曲知婳心想,这一个月以来,丁南奚总是以公事繁忙为由,不肯走进她的内殿中,两人鲜少同时而眠,除却是大婚当日那夜,也正是那夜里,才有了这个孩子,“只是,我没告诉你,我恨你。”
丁南奚也不曾想,这一个月以来,他处处避着曲知婳,却还是在最初那一夜,有了他的儿子。也是在那一夜,他发现,曲知婳当真还是清白如水的身子,她完璧无瑕地把自己给了他……琇書網
但如今,曲知婳只剩一个惆怅的苦笑:“迟了。”
丁南奚此刻,却已经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曲知婳看着丁南奚痛哭流涕的模样,突然爽利起来,但过了片刻,她又自嘲地笑起来:“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当然是为了你。”丁南奚委屈地看着曲知婳,愤恨自己没有一早念到曲知婳的好,毕竟,曲知婳苦等了他那么久,还要为他而死:“其实,我也在犹豫,我没有想给你喝那杯酒,真的,没有。”
丁南奚过于悲伤,曲知婳也气息恹恹,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殿外已被重重包围——曲舯弈抓住了门外的隋婴,随后一脚踢开了大殿的门。
“婳儿!”曲舯弈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到,一把推开丁南奚,抱起曲知婳:“婳儿!”
即便曲知婳再如何作恶,她也是曲舯弈和曲卓彦唯一的妹妹。
“皇兄……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逍遥的百姓。”曲知婳懊悔地握着曲舯弈的手,看曲舯弈此刻还愿意认她,她心里也暖和极了:“婳儿要……以死谢罪了。”
曲知婳此刻嘴角已流出猩红血迹,曲舯弈愤恨地看着丁南奚,只觉得这人实在过于阴毒,连妻房也害,怒吼道:“来人,驸马都尉丁南奚,密谋杀害贞仪公主,又设计弑君篡位,现,格杀勿论!”
丁南奚并非怕死,也并非不肯认罪,而是如今,他还想多看曲知婳一眼,便又生起了拖延的心,便狡猾地回应道:“你不想知道,华谣的下落了么?”
曲知婳奄奄一息地躺在曲舯弈怀中,颤颤巍巍地摆着手,示意曲舯弈不要伤害丁南奚,满面热泪地祈求着:“不要……不要……”
还不等丁南奚真被带下去,华谣竟然从殿外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我的下落,犯不上让驸马爷担心。”
华谣回来了——活生生地站在曲舯弈眼前,这是自打曲卓彦和华青词大婚那日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曲舯弈喜出望外地喊道:“阿谣!”
“先别说这么多。”华谣握住曲舯弈的手,赶忙招呼身后带回来的、因她而喜结良缘的神医夏流,搡他去看曲知婳的情况:“快去,让大夫先给贞仪公主瞧看瞧看。”
夏流应声上前,就用银针为曲知婳施针,防止毒入心脉。
丁南奚意外地看着华谣,但却因她带回了神医为曲知婳诊治而心生感激:“你是怎么回来的?”
华谣眼瞟一记丁南奚,朝曲舯弈道:“是黎嵘救了我。”
“黎嵘?”曲舯弈竟也意外极了,黎嵘为何转了心性救了华谣,“他怎么会救你?”
“他一直跟踪着丁南奚的人。”华谣据实相告,“他说,伤害了我,惹殿下您后悔一生,但如今,他也无言面对殿下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也算不枉我与他,兄弟一场。”曲舯弈欣慰地笑了笑:“我母后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非得让我误会你?好让你去受牢狱之灾?”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要我引出幕后之人。”华谣笑道:“她在怡然镇内,我们曾住的那间竹寮。”
原来,丁南奚一直所用来威胁华谣的“怡然镇”三个字,恰恰就是沈无胭的下落。
曲舯弈也开怀大笑起来:“你不怪我母后了?”
“皇后娘娘虽然阴差阳错害我阿娘错嫁,但是,我阿娘之死,倒与她无关。”华谣颔首,道明在沈无胭“死于火灾”的当日,她得到的消息:“皇后娘娘一直让我阿娘秘密入宫陪伴,在皇后娘娘怀你之时,蔺妃秘密给皇后下毒,才导致你体弱多病,我阿娘是见证之人,皇后本想要我阿娘指正蔺妃,却不曾想,蔺妃偷偷给我阿娘下了毒,是皇后娘娘请名医诊治,才使得我阿娘多活了一年……后来阿娘上山采药,被野狗声吓到,才一时心悸毒发,身亡的。”
曲舯弈咬牙又握拳,愤恨道:“原来当真是蔺妃……”
过不多久,夏流替曲知婳施针喂药,曲知婳才逐渐恢复了气息,即便丁南奚被侍卫禁锢住,也面上生了欣悦之色。
曲知婳慢慢地恢复正常的喘息,才缓缓道:“我杀了蔺妃和宁王,照理来讲,我也该当认罪伏法。”
“公主没错。”华谣却对曲知婳一笑道:“蔺妃和宁王,该杀。”
曲舯弈又疑惑道:“阿谣,你这话的意思是……”
华谣又颔首道:“立政殿的走水,也是蔺妃设计陷害皇后娘娘的,为替宁王谋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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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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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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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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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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