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谣呆呆地怔在原地,突如其来的窒息与绝望的感觉几乎要让她的脚跟站不稳,她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泪水不要往下落,生怕哭花了要为华青词做媒的妆容,但是鼻酸也令她忍不住泪涌,她还是一直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人们往往对自己没能得到的,仍旧抱着占有的想法,但当她意识到不再占有了,就会变成妒忌,而妒忌心起,就会有出格的举动。”蔺妃越发满意华谣的反应,抬手扶稳了华谣的手臂,又轻声严肃道:“你阿娘上山并死于郊外的那天,沈无胭刚好出宫礼佛,如果不信,你去查查。”
“蔺妃娘娘言之凿凿,不由得我不信。”过了很久,华谣才平复下情绪,一字一句都似咬着樱唇吐露出的一样,分外的绝望,“但是,难道,陈酒夫妇,穆霜霜,都是皇后所杀?”
“也不尽然。”华谣这个问题却出乎了蔺妃的意料,蔺妃先是一怔,但又心中窃喜自己调查的足够全面,又道,“本宫也查证了数次,但是啊,这几桩命案的结果,更有趣。”
“什么?”华谣心底又一片阴翳袭来,但她还是要问,“是什么结果?”
“你知道这些人,是死于谁手吗?”蔺妃却又妖冶一笑,似乎并不顾及华谣此时的脆弱心理,便将小指一勾,魅惑的嗓音像摄人心魄似的,在华谣耳畔飘着,“就是你的心上人——曲、舯、弈。”
“不可能!”华谣震惊的同时,几乎是气笑了,她下意识就要替曲舯弈辩解,“绝对不可能!”wWW.ΧìǔΜЬ.CǒΜ
“本宫就知道你不信。”蔺妃一揽云袖,又斜卧在榻上,说话时的语调,就像在陈述一件与她完全无关的旁人的人生一般,看不出怜悯,也找不清偏颇,“陈酒本名陈知久,是自杀谢罪,为了保护你,但是,是在曲舯弈知道了当年事实以后,死在了曲舯弈的面前。换句话说,是曲舯弈逼死了陈酒。至于穆霜霜,倒的的确确是曲舯弈毒杀的。”
华谣心下盘算着,但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又问道:“曲舯弈为什么要杀了穆霜霜?”
“你以为,穆霜霜去给你长姐和林长风做媒,是被邀请去的?”蔺妃素指托腮,凤目抬了抬,羽睫也往上一翘,“是她主动去的,而且名气又不错,林府就找她去说媒了,穆霜霜就是想借你长姐婚仪一事,告诉你柳白菀的真实死因,只是,在她刚去的时候,由于对你的过分关注,才导致曲舯弈毒杀她。但好像,那时候的曲舯弈,还没爱上你。”
所有的重点都在于,那时的曲舯弈,还并不爱华谣,而华谣对曲舯弈,也只是萍水相逢,曲舯弈对她而言的身份还是个秘密,华谣也只当曲舯弈是姐夫林长风的知己好友。
但现在不同了,华谣和曲舯弈两情相悦,饱经磨难,也是因此,曲舯弈不得不把当初他的那些腌臜事隐瞒起来,甚至,还要帮他的母后加以掩饰,甚至是,杀人灭口。
华谣的心口犹如万蚁啃噬,又痒又疼,苦得厉害,且这种心尖的疼痛甚至扩张到了四肢百骸,每一滴身体中的血液都像是凝固在了一处,而她整个人都被抽空,被榨干,难受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华谣不断在哽咽,不断在往喉咙之中咽口水,蔺妃终于停止了她的诉说,而是静静地看着华谣努力在生人面前控制情绪的模样,甚至悄无声息地给华谣递了一盏茶。
“蔺妃娘娘告诉我这些,并不仅仅是因为,您好心吧?”华谣突然绽开笑靥,并接过了蔺妃递来的茶,“还请娘娘开门见山,告诉阿谣,您到底想让阿谣做什么。”
“好,好!果然,响鼓不用重锤。”蔺妃见华谣聪敏,也是欣慰又满足,从而坦白道,“本宫要的,就是保霖儿跟本宫自己的安全,本宫看不上沈无胭只手遮天,而且,本宫觉得,华司缘既然为复仇而生,那应当手刃真凶,替母报仇。”
这大概是蔺妃今日唯一一句带着憎恶、狠戾说出的话了,她每每提起沈无胭,都像是与她有着血海深仇一般,咬牙切齿、深入骨髓的那样恨。
“娘娘要我,刺杀皇后?”果然蔺妃找她前来的目的,跟华谣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只是华谣没想到,蔺妃竟然这样直白的告诉她,华谣还是心中有一些惊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本宫当然知道,本宫自然也不会让你一介女流之辈去刺杀皇后。”蔺妃突然轻笑,她似乎也并不畏惧华谣会将此事告诉给沈无胭,“本宫是要说,立政殿今晚,会有一场祝融之灾。你只需要配合本宫,说是关飞雁的余孽作祟,便可。”
华谣也被蔺妃这样肆无忌惮的态度震慑到:“蔺妃娘娘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去通风报信?”
“你愿意去,也可以,左不过本宫再换个计划就是。”蔺妃眼底看不出哪怕一丝害怕的味道,似乎她已经握住了华谣内心最深处的软肋:“但是,你阿娘的死……”
“微臣愿意配合蔺妃娘娘。”华谣果不其然地走进了蔺妃所设的圈套里,而促使她做出这个复仇决定的,便是她阿娘的死,“为母雪冤,是阿谣毕生所求,如今既然知道了,更不会认贼作母,往后,我与太子殿下,也会,一刀两断。”
“本宫欣赏你。”蔺妃是打从心底里欣赏华谣这个奇女子,从凤城到皇宫,再到官场,又从逍遥到丰尧,却能安全地走回逍遥,若没有那无双智计和机灵劲儿,也不会被曲舯弈如此放在心上,而她收服了华谣,就等同于握紧了曲舯弈的心,而蔺妃觉得这样远远不够,她希望华谣能成为她爱子的妻,便笑道,“你若有意,我可让霖儿娶你为妃,一样让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阿谣并不是贪慕荣华之辈,娘娘好意,微臣心领了。”华谣只是敷衍地笑了笑,虽然她现在知道了,她与曲舯弈彻底不再可能,但是,她也不会另嫁他人。
她若是嫁不了他,她的刚烈性格,使她宁愿终生不嫁。
华谣擦了擦颊上的泪,抬头一看外头日上三竿,便想华青词许是在宫内也该等得着急了,也不愿和蔺妃纠缠下去,而是赶忙就想要离开:“微臣,告退。”
说罢,蔺妃也不再言语,华谣就算默认蔺妃允准,头也不回地就往殿外走去。
华谣一袭朱红喜服,像是地狱里唯一的曼珠沙华,独特,倔强,而又足够吸睛。
华谣潇洒离去的背影,是蔺妃从未见过的绰约和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辗转流连。
蔺妃对她的欣赏也是真的,如此一个女子,必不会把丈夫当成一片天,而是要自己始开鸿蒙,劈出一个自己的天——这样的女子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屠戮天下,用不好,自损余生。
蔺妃对她所有的情感,都付诸在她的笑意里,而蔺妃殿里的嬷嬷,却是并不能意会到华谣的独特,只是气愤道:“娘娘何必如此抬举她,一介尚书庶女,还如此张狂,简直失礼!”
蔺妃只是轻笑着,又抬起茶盏,啜饮了两口,适才道:“本宫本也知道她不会同意和霖儿的亲事,霖儿那孩子,压不住这个火凤凰。”
嬷嬷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华谣,便又对蔺妃吹起了耳边风:“娘娘就不怕她告诉皇后?”
“本宫不怕。”蔺妃表情仍旧没有丝毫的担忧,而是轻轻用茶盏的瓷盖敲击着盏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想让一个人死的理由和计划有千万种,但她被沈无胭害死的娘,却只有一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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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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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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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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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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