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谣也不愿在此流连,只想少看一眼曲舯弈,便也能少一分神伤,她今日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也帮助他得到了他一直所求的,她也该走了,便朝曲奉鸣辞拜:“微臣告退。”
曲舯弈还是不肯置信地看着冷淡如井水一般离去的华谣,他突然觉得,华谣也变得好陌生,似乎不再是那个和他共患难的知己,也不再是那个和他秉烛夜谈、交换心事的好友。
等到华谣和诸多宦者都各自退去,金銮殿上只剩了曲奉鸣、曲舯弈两父子,再也没有旁人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反倒是华谣,心中慌乱又迷离地从金銮殿走了出来,即便如今她是算得上功成名就,真的如她当时揭皇榜的心愿一样,成为了官媒署的女官媒,而她答允要帮曲舯弈成为东宫太子的承诺,也在今日成了真,可就是不管怎样,她都高兴不起来。
华谣要朝宴席上走去,但却被刚才从殿内走出的一个宦者截断了去路:“司缘大人请留步。”
华谣偏头看向那宦者,认出他方才也在大殿之上,以为是曲奉鸣又有传召,便驻足止步,但那宦者又悄声续言道:“奴才是太子殿下的人,殿下说,稍后和司缘大人有要事相商。”
说罢,那宦者就匆匆退去,显然是要为了掩人耳目,但华谣也十分意外,没想到,曲舯弈眼线如此之多,又各个耳聪目明,这眼线竟稳稳地安插进了金銮殿上,日日伴在御驾身侧。
但华谣也想听上一听曲舯弈究竟有怎样的话,要和她说。
她就伫立在风口处,裹紧了披风,等待着曲舯弈从大殿中走出来。
然而她并没有等太久,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曲舯弈就从金銮殿内走了出来,并朝华谣的方向靠近,他面色严峻,阴沉着脸,上来就匆忙地问:“那书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按东嵘川所说,若是你回朝后,没有受封入主东宫,便由我,呈上书信。”华谣也据实以告,即便这个秘密藏了一路,但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东嵘川说——圣上若不许你太子之位,则由我呈上那封书信,说圣上阅后,必遂你所愿。”
曲舯弈见华谣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更是心中忧思不已,华谣的言论让曲舯弈确定了这事的确是受东嵘川之托,也恨在华谣如此天真,竟被东嵘川当了枪使,便严肃地朝华谣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君子行径,绝不窃窥!”华谣对曲舯弈突如其来的冷漠质问感到反感,“我不曾看过。”
“那上面写的是——”曲舯弈眸色一黯,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将那书信上的内容告与华谣:“百二城池,许承东宫。”
“你说什么?!”华谣霎时惊诧不已,杏瞳瞪得又圆又大:“百二城池?!”
“父皇将我留在殿内,正是为了告知我此事。”曲舯弈知道自己遭人暗算,痛苦地闭了闭眼,将这其中原委说与华谣,“可你知不知道,这封书信,虽让我得了太子之位,但更多的,其实一字一句,都是坐实了我与丰尧勾结的罪名。”
说到这里,华谣也花容失色,但也因此才恍然大悟,明晓了这书信中简短的八个字中藏住的玄关机锋——“许承东宫”,便是要给承王曲舯弈东宫太子之位,但那“百二城池”,却既是威胁,又是馈赠,谁也看不出这其中的意味。
反言之,若是不予曲舯弈东宫太子之位,那么东嵘川,究竟是要给出一百二十座堪比丰尧半壁江山的城池,还是要夺走逍遥一百二十座城池?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曲舯弈和东嵘川关系密切到,影响一国的半壁江山,这显然是告诉曲奉鸣,曲舯弈早就和他东嵘川有所勾结,这封书信,看似为助力,实则是坐实了曲舯弈勾结丰尧的罪名,倒也难怪这爷俩儿的脸色都一样的臭。
华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华谣更不知道,这一封不过鸿毛般轻盈的书信背后,承载的却是百二城池,半壁江山……
“微臣只是官媒署一介女官。”华谣似乎好心办了错事,心中也纠结万分,但如今,曲舯弈已为东宫太子,而她是官媒署的五品司缘,她能确定的是,曲奉鸣不希望她与他再有任何瓜葛,便决绝地朝曲舯弈说道:“皇储之事,和殿下何以正位东宫,自无须与微臣言明,微臣,只是一个信使罢了。”
然而曲舯弈最为恼怒的点,却并非是太子之位,而是,呈上这一封信的人,是华谣:“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若是不呈上那一封信,往后你还有可能和我成亲,但正是因为,这一封信,是你呈上来的,所以你才永远不可能做我的妻子了!”
原来,华谣呈上这一封信,在任何皇族人的眼里看来,都是意味着,她华谣,不仅与曲舯弈私交甚密,更是与东嵘川私相授受,再说严重了,或许是华氏全族上下,都与丰尧、与曲舯弈珠胎暗结……华谣思量至此,便已不敢再想下去。
“殿下想娶,我可不想嫁。”华谣仍旧冷淡地说,即便她十分害怕此事株连华氏全族,但她似乎并不后悔,只因为她答允过曲舯弈,她要他的愿望成真:“我只知道,我若是不呈上那一封信,你是断不会登上太子之位的。”
“你当真觉得,我非常在意那个位置?”曲舯弈满眼无奈,即便如今他已经得到了自己一直向往的位置,但他却不知从何时起——或许就是在他认识了华谣以后,他觉得那个位置并不是那样的重要。此刻,他只觉得华谣一心只要助他正位东宫,却因此断送了两人的姻缘,因此忿忿不平:“你为什么——不愿为自己思量一番?!”
华谣却是怒极反笑,她心中本就对曲舯弈带着气,曲舯弈在曲奉鸣训斥下就不再提议要娶她为妻,仅仅只是语言上的训斥,他就已经退缩,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他珍惜太子之位多过珍惜他们的姻缘,心中也是怒其不争,反唇相问道:“说我不肯思量,那你为什么不肯争取?”
“你跟我说的是一件事儿么?”曲舯弈觉得华谣无理取闹,或者说,他总觉得,她应该是懂他的,“你知道的,我不能御前失礼。”
“既然不能御前失礼,那殿下又何必装作毫不在意那个位置?”华谣冷笑不断,心中觉得曲舯弈愈发虚伪,便也赌气不愿再看他,只冷淡道:“若是诳语,大可不必欺骗微臣,殿下自己心中有数便是,微臣告退。”
华谣转身就要离开,曲舯弈匆忙地伸手拉住华谣的藕臂:“阿谣!”
“还请太子殿下今后唤微臣一声华大人。”华谣虽然驻足,但素手却无情而冷漠地拂掉了曲舯弈的手,心中自嘲地笑,但面色清冷地说道:“殿下应该知道,圣上赐我司缘一职,究竟是关怀和顾及,还是轻蔑与猜忌?”
华谣话已至此,曲舯弈也料到了覆水难收,只能缓缓地收回了手。
其实,曲舯弈早猜到了他那父皇给华谣“司缘”之职的意思,他了解华谣说一不二的刚烈性格,知道华谣是自此要与他划清界限,从此,两人不过君臣之仪。事已至此,他并不怪旁的什么,只怪他自己求亲求的过分唐突。
但是,即便唐突,他也是下定了决心,他要娶她为妻。
可华谣却并不这样想,那样淡漠又疏离的声线和态度里,盈积着无数怒其不争的心酸,最终的她只是改作了朝臣的礼节,双手奉在身前对襟处,朝曲舯弈拜了拜:“微臣告退。”
“你若是自此铁了心与我君臣相称,我绝不为难你。”曲舯弈看着华谣即将离开的背影,也不再挽留她,“我早知你对官媒署有诸多真知灼见,往后如若有进言,还请华大人直言。”
这话也令华谣舒心不少,但华谣也仅仅是为逍遥国未来得了一位好君王而高兴:“太子殿下正位东宫,为逍遥储君,是天下人之幸。”
也就是在这一句话以后,两人在金銮殿阶上分别,各自往宴席中走去。自打曲舯弈被册立为储君后,四下流言甚嚣尘上,都在好奇曲卓彦究竟会有甚么反应。
可曲卓彦,竟然是在听到这一道圣旨后,看似最开心、满足的人——他不以兄弟之礼道贺,而是以君臣之礼朝曲舯弈拜下:“臣弟恭喜皇兄入主东宫,逍遥举国大幸。”
随后,便是席间群臣拜礼,再山呼千岁,声势如排山倒海,代表着群臣心甘情愿的祝贺,即便此刻还不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但曲舯弈看到曲卓彦的神情,依旧是那样真诚、恳切,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面孔,那样的人畜无害……
“阿彦请起。”曲舯弈犹豫甚久,还是亲自扶起了曲卓彦,“你替我移走追兵,我才有可能凯旋回朝,如今的荣光,本该是你我参半。”Χiυmъ.cοΜ
然而曲卓彦只是笑了笑,未置一词。
曲舯弈和华谣都得到了群臣的祝福,才将将开宴动筷,但这一顿圣上的赐宴却吃的华谣是头昏脑涨,窝心不已,除了偶遇的那伶牙俐齿的丁刁蛮——丁北宓以外,就是接连听了曲凤鸣和曲舯弈这两父子那噎人心窝子的话。
这两父子,一个是尽拨弦外之音的君王,一个是闷骚懦弱的储君,这父子还真是上行下效,言语都让华谣浑身不自在,即便眼前是遍布珍馐,也是食不知味。
但在如今赴宴的众人眼里,华谣的的确确是身披圣恩从金銮殿光明正大地走出来的四品司缘大人,并且,她也当真成为了逍遥国绝无仅有的官媒署女官,且与男官媒同级并居,能与其父华仲衍同朝议政,这是世家中从不曾有过的境况。
所有人看到华谣重回席间,都是满眼的钦羡,包括一直看不上华谣作媒人的华仲衍,此刻也是灰暗的老眸中,终于燃起了些微欣慰的光芒。
毕竟,华谣成为四品司缘一事,对华府而言,这是庶女光耀门楣,对华仲衍而言,他再也不能说华谣作媒人是抛头露面的下作行为了,对华谣本身而言,她有更多的人要帮,要救。
在她眼里,一段姻缘的接续,可能就会使两个强弩之末的生命再如枯木逢春一般,哪怕以此为代价的,当真是她自身的姻缘。最重要的,还有,她终于有立场,去查她阿娘的旧事,为她枉死的阿娘洗雪沉冤。
然而,就在华谣呆滞地用膳时,丁北宓又一次从华谣身畔掠过,她前行的方向,是往金銮大殿之上,但丁北宓却刻意地在华谣案边驻足,即便是姣好的面容悬着莞尔的笑意,但她的满眼,都透出很重的戾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媒你不行更新,信笺玄机出,竟遭反套路!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