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一脸无奈地回应着:“婢子听不懂。”
华谣这些机灵话却没被棠梨赏识,心里有有些挫败,就又一拍棠梨的头,嗔道:“你怎么这么笨呐……那些御医虽然身在宫闱,学术病理药理都熟悉,但他们临榻经验实在有限,有些困苦人家得的病,他们治不了,但那些江湖名医不同,他们身在四海之内,近至贫瘠村落,远至不毛寒地,都有人在经历生老病死,他们见过的案例,定不比这些深宫御医少,或许,他们曾经去过与丰尧环境位置相近的地方。”
棠梨见华谣如此,只得应声而退:“那……好吧……”
就在棠梨出门后不久,华谣也只伏案小憩了片刻。
华谣约莫在午时醒来,但她却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噩梦扰醒的——在她短暂的梦里,棠梨惨遭暗害,甚至是棠梨的尸体就横陈在她的榻上,而背后的凶手就是要她亲眼看着一切帮助她的人,都命丧于她的眼前。
但好在那是一个梦。真正的棠梨还活在世上,在外为她请回四海神医。
但这个梦却促使着华谣下定了决心,她要去揭皇榜,她要走进这官场,好好窥探一下这背后的玄机,还有阿娘之死,以及更多的秘辛。
华谣冷汗涔涔地从梦中醒来,她有些喘不上来气,但她很快挣扎着离开床榻,又整理了衣裳和妆发,出门去了。
在午时二刻之际,华谣抵达宫门前的长巷里,那条巷子很深、很长,被称之为“王前巷”,也是在这王前巷中,无数的佳丽经此入宫为妃,也有无数的官员经此到大殿觐见,包括她的父亲,礼部尚书华仲衍。
而今天,在王前巷中,每隔一丈就张贴一张金黄色的皇榜,皇榜之前积聚了众多从各街各巷涌来的凤城黎民。
在这些黎民的簇拥下,众人身后传来铜锣的声声响,伴随着宦者不断高声的呼呐:
“圣上四海招贤,有能者上前揭之。”
“圣上四海招贤,有能者上前揭之……”
众多黎民面面相觑,看着皇榜的内容,又四处探看着究竟有没有人会揭下这一纸皇榜,那种目光,既满怀期待,又满怀同情。
期待是想看看何人能够来此揭榜,同情是感慨国运下行,必要靠公主和亲,以缓兵戈。
华谣从很远走来,她当然知道这些皇榜中的内容,也看着哀哀黎民议论纷纷的样子。
她一步一步走到人群中,听着午时三刻前,最后一声铜锣响:“哐——圣上四海招贤,有能者上前揭之。”
就在这宦者因反复嘶吼而声线也发嘶哑时,华谣捏指成拳,把丹蔻都嵌入掌心,她闭了闭眼,想着棠梨此刻应该已在返程路上,她便硬鼓着勇气,上前一步,朝人群中朗声说道:“我来揭——”
众人循着华谣声音看向她,只见华谣直挺挺地站在人群外,所有看见华谣的百姓,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她的身份,有眼尖的人认出她的身份,也有好事的人怀疑她的能力……而这一切,都或多或少地入了华谣的耳。
但华谣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她的花颜之上有浅淡妆容,又着一身桃红的长衫,当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好姿容。
那击锣的宦官也被华谣的呼声震撼到,他的面容也生出了欣喜,像是终于能交差了的放松,但也有因看到华谣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时,对她的怀疑和失望。
宦官驱散人声鼎沸的群众,走到华谣身前,朗声问道:“揭榜者何人?”
华谣杏目轻眯,怔了片刻,仰首回应道:“民女华谣,系天光巷媒人。”
华谣这话一出,令那宦官也不禁抬了眼看她,华谣出自礼部尚书府,但却一意孤行地作了个寻常巷陌里的媒人,这是闹的全城皆知的事,自然也包括这击锣招贤的宦官。
华谣的身份,虽是尚书千金,但更有一个身份,便是御封的七品敏钦小姐——这曾得益于她父亲华仲衍的政绩,使得这华府上下都获封品衔,华谣、华青衿、华青词,在未出阁以前,都是御封七品的世家小姐,享受朝廷俸禄,而不只是寻常的世家贵女。
华谣自报身份,但却不是以尚书千金的身份,但若这宦官当真是以平民身份论断华谣的能力,这无疑是得罪礼部尚书的行径。
因此,那宦官赔着笑脸上前,朝华谣作了个揖:“敏钦小姐安好。”
“御侍大人安好。”华谣莞尔一笑,一字一句虽然轻声,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今,我不是尚书之女,只是天光巷里‘媒你不行’的掌柜,一个普通的媒人罢了。”
“敏钦小姐这是哪儿的话,您身上还挂着七品的头衔,就算是您觐见,也该以尚书千金的身份觐见。”御侍的宦者毕竟是处事油滑,见华谣态度果决,也不曾与她撕破脸,只是将拂尘朝臂弯处一搭,躬身赔笑道:“这是宫里的规矩。”
宫里的规矩——只这五个字,就让华谣不得不屈从。
人在屋檐下尚且要低头,何况深宫内闱,她必须要收敛和隐忍。
“那么……”华谣贝齿轻咬下唇,微微停顿了片刻,才又翘起她那若削的下颌,她轻启丹唇时,不卑不亢道:“臣女华谣,系——礼部尚书次女,衔——御封七品敏钦小姐。”xǐυmь.℃òm
在场的几个内侍都以拂尘朝臂弯一扫,微微躬下身:“敏钦小姐……”
华谣抬起她那仿佛是天鹅般的脖颈,走到那城墙上的黄纸前,她卯足力气控制自己因紧张而微发颤抖的藕臂和柔荑,让它们能够平稳地揭下那一张黄纸。
那张皇榜终于被华谣颤颤巍巍的双手揭了下来,她一字一顿道:“揭榜。”
这话却像是华谣说给自己听的。
华谣揭榜后很久,都没有松弛下来她紧绷的神经。
为首的内侍垂首恭敬道:“请敏钦小姐稍候,奴才这便去通禀圣上……”
华谣淡淡地颔首,冷汗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着。
在经历了焦灼的半个时辰后,那为首的内侍终于又返回了王前巷。
内侍又是一扫拂尘,高声道:“圣上口谕——传,敏钦小姐华氏入宫觐见。”
华谣其实心中并不知道棠梨所请回的神医能不能治好丰尧国君的病症,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打无把握的仗,所以,她不仅紧张,她还心虚。
但她必须如此,因为这是曲舯弈为她指的一条明路,而她在潜意识里,相信他,也相信他所相信的自己。
华谣虽然身受圣恩,但也是第一次面圣,还是以这样的身份,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昂首挺胸地积极面对,她对着宫墙之上深深拜下:“臣女,遵旨!”
华谣话音才落,便逐渐站起了身,她看着天边高升的旭日,唇畔微微上扬。
伴随着华谣的叩首,宫门也被大开着迎接华谣:“吱呀——”
华谣拢了拢云袖,将双手交叠在身前,落落大方地踏进宫门,尽管她每走一步都重若千钧,但她心里,却要求她自己举重若轻。
华谣随内侍走进宫门,但还未到达金銮殿外,华谣就被一个熟稔的嗓音拦住去路:“且慢——”
华谣还没有回头,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这样温润的嗓音,无疑是她熟悉的曲舯弈。
内侍也都俯身道:“奴才请承王殿下安,殿下千岁。”
如今华谣身在宫闱之内,再不是曲舯弈的友人,而是以臣女的身份、揭榜者的身份,在此处偶遇了圣上的嫡长子,承王殿下。
华谣也俯了俯身,但没有言语。
曲舯弈早已经伸臂示意:“平身。”
曲舯弈走到华谣身前,看着华谣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她在掩饰内心的紧张:“你这便是要进大殿去了?”
先回应的是那内侍,他朝曲舯弈禀道:“殿下,敏钦小姐得圣上传召,要前往金銮殿上,商议要事。”
“本王知道。”曲舯弈眼睑微垂,霎时冷了脸,“但本王有些话,不得不先与敏钦小姐说个清楚。”
内侍显然陷入为难:“那圣上……”
曲舯弈少见的眉宇处渗出愁意,这是华谣都少见的神情,她不知道为何曲舯弈也面色为难至此,但他听曲舯弈的话,似是要拦阻她往大殿去的路:“父皇那里,自有本王一力承担。”
“是是是……”内侍吃了瘪,赶忙退却了几步,把位置给曲舯弈和华谣让了出来:“奴才上一边儿候着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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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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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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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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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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