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金子不会埋在下面吧!”刘秃头唾了口手,挥动着手中铁铲就要下铲。
关九忙喝止道:“别动!”但刘秃头已经一铲子插了进去,众人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然后他们脚下的地面就‘空——’地下陷了半丈有余!
梁岷身子一个不稳,脚下绊了个趔趄,咚地就跪坐在下塌的泥地上。
“嘶——”她捂着火辣辣的两膝,正要骂刘秃头干了好事,抬眼就看见与泥地平行的坡度下,赫然露出了一堵石墙,墙面下还有个槌形的裂口。
除了这个裂口,墙体的其余部分依旧深埋在泥土之中。
“我就说下边有东西吧!”刘秃头大笑道,他兴奋地丢掉铲子,扭动着肥硕的身躯率先拱了进去。ωωω.χΙυΜЬ.Cǒm
石墙的破洞里黑乎乎的,尘土飞杨,梁岷挥了挥手,跟在关九身后钻了进去。
洞里挺大,大概有一间小平房的面积,梁岷只见关九抬手在石壁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啪地点燃了打火机,紧接着两个缠绕着蛛网的铜球就咕噜噜地沿着灯渠滚落下来,一路上点燃了四角燎台里的东西,瞬间黑漆的房间就亮了起来。
“啊——”梁岷突然短促地尖叫了声,猛地向后一退,还踩到了关九的脚。
“这是什么东西?”她恐惧地看着悬挂了满屋子的干尸。
只见这一眼望尽的房屋里倒挂着无数的铁钩,钩上挂着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风干肢体,在蓦然流动的空气里微微摇摆。
“卯祭,古时的牲畜被掏空内脏之后,对半剖开悬挂就叫卯祭,就像今天屠宰流水线上悬挂的猪羊一样,这里应该是祭祀间。”关九说道。
梁岷舒了口气,“原来是牛羊。”
关九看了眼她,“还有人。”
梁岷一颗心猛地一揪,颤声道:“人……”
“战败的俘虏、奴隶,他们的地位比牛羊高不了多少。”关九道。
梁岷看着这一室的血腥祭祀,喉咙口倏地涌上一股不舒服,她别开眼捂着嘴道:“九叔我们快走吧,太血腥了。”
众人也没欣赏这种惨景的嗜痂之癖,钻出这个石间后就看见了一条石砌的长廊状甬道,甬道两侧隔着两三步就矗立着一个铜人,这些铜人制作逼真,和真人等量高,乍一看还以为无数人影幽幽隐匿在暗色中。
“这些人的眼睛怎么这么渗人啊?”梁岷缩了缩肩膀,看着铜人脸上的巨目,他们的眼眶都胀裂得变了形,眼角两侧分明还看得见剩余的白眼球,瞳孔看起来就像被什么坚固的刑具钻破了一般。
虽说古蜀人尚巨瞳,可这眼睛也大得太夸张了吧,看得人毛骨悚然的。
“古蜀人尚纵目是史界从三星堆遗址里得出的结论,并不是古籍上的说法,古书上关于纵目的记载历来只有一条,就是“蚕丛氏,纵目”。”程让抱臂说道。
“蚕丛氏?”梁岷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氏族的名字很是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看过。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关九微微一叹,“你真的上过学?”
梁岷瞪他,“谁不知、知道,这李白的《蜀道难》嘛,我纯粹是记性不好,什么叫上没上过学。”三番五次被人鄙视没文化的梁岷实在气恼,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对古蜀的历史真的是一知半解。
之前她在石窖里看到的石棺就是这个部落的丧葬特色,怪不得梁岷觉得这个部落名称这么熟悉呢。
“蚕丛是建立古蜀的第一任部落,史载他们的眼睛十分奇特,向外凸出呈远眺状,即为纵目,但我一直觉得,倒有另外的一个假设可以用来解释他们这种奇特的生理特色。”关九嘴角突然意味不明地弯了下。
他抬手遮住了铜人的额头和口鼻,只露出一双奇大无比的眼睛,“这样看,你觉得他们的眼睛像什么?”
梁岷愣了下,看着铜人的眼睛,这时候她已经无法把它们想成是一对眼睛了,而是像……
“像两根木棍戳进了眼睛……”梁岷歪着头迷糊道。
关九点了下头,“与其说是纵目,不如说是一种刑罚——象刑。”他继续说:“象刑是一种施于眼睛的钻凿刑,以前的人认为虑乱者当穿其颐,志远者当刺其目,因此这种刑罚很有可能是已经成为统治者的鱼凫氏用来对付谋反与叛逃的蚕丛部落中人的。”
“三星堆文明已被证实是鱼凫王朝的遗迹,虽然蚕丛和鱼凫都属于古蜀文明,可是鱼凫是灭掉了蚕丛部落才成为古蜀王国的后继者的,所以你说,他们对已沦为失败者的蚕丛氏会做什么,给立座塑像?呵,要真是这样,那么刘邦也该给项羽塑座雕像供奉起来,而不是下令部众取其首级,五马分尸了。”
梁岷看着铜人的眼睛,其震撼人心的惨烈程度简直可以与西方十字架上的耶稣媲美了,不由一阵唏嘘。
她没想到这些铜人的眼睛竟然能牵扯出这么一段悲壮的古蜀历史。
看来,不管是部落更迭还是王朝交替,不过成王败寇。
与其说这里铸造的铜人是纵目的蚕丛氏,不如说雕刻的是受刑的蚕丛氏,而这座古蜀城邑也绝不是蚕丛氏昔日辉煌的古邑,而是他们的炼狱!
“嗳嗳,我说咱们走不走了,要不要泡杯茶坐下来听故事?”一旁,刘秃头有点不耐道。
梁岷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那些虚无缥缈的古蜀秘藏,于是撇了下嘴,“走,走,刘老板您开路!”
刘秃头正要摇头晃脑地往前走去,程让突然一把拦住了他,“有机关。”
刘秃头的脚立刻缩了回来。
梁岷看着这光秃秃的石板路,这路和他们之前走过的石甬道没什么区别啊。
这时程让指了指左右两侧紧贴着墙根的石块,梁岷这才发现其中有的石块竟然下凹了一寸有余,如果不是心细如发就非得用尺子量一下才看得出差别。
梁岷一下子就想到了外国寻宝电影里常有的桥段,一般这种路人走上去就会触发机关暗弩,她寻思了一阵,突然眼神一亮,然后蹲下身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掂了掂后就扔了出去。
小石子咕噜噜地落到地面上,声音在突然静寂的甬道里清晰可闻。
梁岷拍了拍手,看着毫无反应的甬道,似是很满意自己的这招投石问路,“我觉得没问题,你们认为呢?”
众人诡异地沉默着,程让眉眼低垂,“白痴。”
关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你这里有问题,平时少看点电影多看点书吧。”
“嘿,幺妹你还是个大学生呢,我都知道这石板路下的东西叫重力装置,底下的机关冷箭要靠人的体重触发,你刚投的那点石头分量顶个屁用!”刘秃头嘿笑道。
“你搞房地产开发的好吧,知道很正常,我又不是学建筑的,哪里懂那么多。”梁岷气鼓鼓道,心想要不把铜人往上一丢试试看。
她正想着,关九突然把手伸向她。
梁岷一看,只见他已经脱了夹克,不明所以地把他的外套接过来。
关九脱了夹克后,又脱了鞋,才踏上了石板。
原来他是要去探路……通常这种暗藏机关的甬道下一定埋伏着一条曲折的正常路线,供当初设计机关的匠人通行。
虽然梁岷觉得关九可能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机关比较有经验,但还是有点担心,即使他是个嘴欠的货。
不过……“他咋还脱鞋呢?”梁岷疑惑地小声喃喃。
叶龄在她身边道:“他要感知每块石板凸起的程度,还要掌握下脚的力度,穿上鞋没法做到。”说完,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梁岷,“在这种地方,如果只凭经验行事,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梁岷明白了,即使是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关九,走每一步路也必须小心谨慎,但就算是这样,他探路的速度还是非常快,没几分钟就过了大半,梁岷看着正走着猫步的关九不由有些惊叹。
这里的猫步不是模特在t台上走的那种,而是指关九的步伐很轻,甚至像猫一样,无声无息,走起路来灵巧敏捷得不像话,加上他本就修长的身形,要不是时间和地点不对,梁岷几乎要以为自己在看一场舞蹈表演了,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走起路来能这么轻盈,而且毫无变扭滑稽之态。
“没事了,过来吧。”关九已经探完了这段路,站在对面的安全区域对梁岷道:“把我的衣服和鞋带上。”
梁岷看了眼他的那双战地靴,有点嫌弃,“九叔,鞋也要捡啊?”
“不然呢。”关九在对面单手插腰看着梁岷,另一只手招了招,“快点,别废话。”
梁岷认命地穿上他的夹克,两手拎起他的鞋子,程让在她耳边低声道:“左三右二左五……”
梁岷回头看了眼他,知道他在告诉自己刚才关九下脚的地方,虽然很讨厌这个神色阴沉脾气古怪的男人,但也不由感叹他的记忆力真强。
不过梁岷看着平板一块的石甬道犯了难,这路又不是现代用瓷砖贴得齐齐整整、线条分明的地板,整一个囫囵的大石版,这哪里算是第一步呢?
似是看出了梁岷的窘迫,程让微不可闻地叹了声,蹲下身,衣服的袖子里滑出一根军刺,他在石板上划出一道白痕,说道:“以这条线为中分线,行进时每一步之间不超过二十公分。”
梁岷试探性地下了脚,一步两步,左三…右二…见每一次下脚石板都毫无动静,她不由呼出了一口气,略微放松了提着的心。
梁岷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因此走得很慢,关九没再催她,而是不断地提醒着她下脚的方向和力度,眼看着就要到达安全区了,也许是心一放松,梁岷下脚时居然没看到刚才那颗被她丢在路面上的小石子,一脚踩了上去,脚底立刻一滑!
她短促地叫了声,身子一歪,关九一惊,“丫头!”
只见梁岷身子一扭,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身形,只是手里的一只鞋子就脱手飞了出去。
她拍拍胸口,差点被吓个半死,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被自己害死!
“呀,九叔,你的鞋!”梁岷看着飞出去的鞋子,就要伸手去够。
关九忙道:“你别捡,先过来!”
梁岷一手撑着地面,一手用力一伸没伸到,于是改撑了下旁边的墙面,她挥手一勾,说:“没事,我勾到了!”
她拿着鞋子邀功似的地看向关九,发现关九脸上没有丁点喜色,反而对她疾言厉色地大叫了声“趴下!”
梁岷还没反应过来,耳后就传来一声呼啸,一支箭镞紧贴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紧接着,第二支泛着冷光的箭镞就朝她后脑勺急遽迸发!
“猫腰!”电光火石间,梁岷只感觉腰上被人毫不留情地顶了一脚,当即身子一软,关九二话不说,一把拦腰抱住了梁岷就地一滚,闪电般地翻到了安全区域。
两人在地上双双滚作一团,关九气道:“让你别捡了……”
他低头看见梁岷吓得发白的唇色,喉结滚了下,把接下去的话吞了回去,“……没事吧?”
梁岷低头把鞋和衣服递给他,吸了下鼻子,摇了摇头,低声说:“对不起,九叔。”
关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已经利落翻过甬道的程让走上来瞥了眼梁岷,“下次要找死不要连累身后的人。”
闻言,梁岷抿了抿嘴,第一次没在心底怼回去。
关九看了眼他俩,起身穿好衣服鞋子,按了下梁岷的肩。
梁岷抬了下手,擦了擦眼角,迅速收拾好脸上吓懵的神色,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在这种地方,她毫无生存经验,居然还不听别人告诫,真是自己找死,与人无尤。
关九收拾好后,走到甬道尽头,看着那扇石门眯起了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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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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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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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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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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