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昔想起昨天闻光远的一番话,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点到江逸之的号码拨了出去。
江逸之正在应酬,上洗手间的时候没有带上手机,是温时川接的电话:“喂,闻昔?”
闻昔有些失望:“时川哥哥?怎么是您?”
温时川看看门外,玩味一笑:“逸之在教人打斯诺克没带手机,要不要我帮你叫他?”
温时川朝林思然丢了个眼神,斯诺克城市业余赛银牌得主林思然假模假样地朝这边喊了句:“师兄,这个杆要怎么握?”
闻昔一顿,淡声道:“那不打扰了,哥哥再见。”
林思然看温时川挂了电话才走过来,左右看看:“怎么样了?你说师兄知道了会不会打死我啊,这锅我背得够久的了,我这小迷妹再不醋我都要发酸了。”
温时川挑眉道:“不破不立。”
江逸之回来,温时川把手机递上,自然地好像刚刚满口胡诌的人根本不是他:“闻昔刚刚打了电话过来,我说你上洗手间,给她回一个吧。”
江逸之冷清的脸上柔和了一分,不疑有他,线条完美的嘴角疑似微微一翘,他一直在等她想通、消气,几乎是一拿到手机就马上回拨了过去。
闻昔正在寝室的阳台费力地晾她们俩的床单,明灿的阳光将院子照得亮亮堂堂,碧绿的桉树随风摇晃。
手机上显示刚刚她拨出去的名字,她眯了眯眼,愣了一秒神才面无表情地接起来:“你好。”
江逸之听到她生硬的语气楞了一瞬:“闻昔,你找我?”
闻昔望着远处校舍屋顶上扑腾翅膀的飞鸟:“嗯,刚刚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本练习册好像放在你家没有拿,现在没事了。”
江逸之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电话,倚在门边:“你现在在家?要过来拿吗?还是我送过去给你?”
闻昔安静了几秒,才轻声问道:“你不是不在家吗?”
江逸之低头看着地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马上回去。”
闻昔觉得不需要了,拿一本练习册,见他一面,然后呢?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不用,我也不在家。”
江逸之又追问:“你在哪儿?”
闻昔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刺眼,照得人懒洋洋的,都没有力气,她轻轻应答:“我在……外面玩儿啊。”
那头沉默了一瞬,但还是耐心性子问:“我拿过去给你?”他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闻昔拒绝:“别,太麻烦你了,我突然想起来那本册子好像也不是一定要交,我不要了,劳烦你回去如果看到帮我扔掉就好。”
江逸之还没来得及开口,闻昔又道:“还有我的水杯、手柄、pad和键盘,您先把他们挪到一个角落吧,不要妨碍到你办公,有空我再过去拿,麻烦您了。”
这些都是闻昔的日常用品,她以前待在江逸之家里的时间比在自己家还多。
江逸之根本受不了小朋友这种盈盈有理、疏离客套的语气,听到她要把东西撤走更是一股压都压不住的无名火起,放佛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就要从他手里偷偷溜走,清冷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缓缓问道:“闻昔,你什么意思?”
闻昔已经无所畏惧:“没什么意思呀。”也不管句未那个声调轻轻翘起的语气词能把对方气得吐个三升血。
“闻昔。”江逸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声音隐忍而低哑,隔着电话也能让人感受到他那压制的怒气:“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嗯?”
“如果你是还在为上次我说的话生气,我道过歉了,对错是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不用我多说,如果你是想闹脾气——”
“没。”闻昔打断他,虚心承认错误:“我没有闹脾气,上次是我的错。”
江逸之被她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弄得无可奈何,这些年来在谈判桌上与最难缠最狡诈的竞标对手周旋也没有这种无力感,小朋友单方面逐步将他驱除出自己的世界,他束手无策,无计可施,绕是最好的耐性也要被她磨完。
江逸之觉得自己可以疼她、宠她,甚至可以无原则的迁就她,但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疏远、被排除在外,他绷着一张冷冰冰的俊脸质问她:“那你是在跟我闹什么?我不过是说了一次你,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说清楚的?闻昔,难道连你也要跟我玩这种欲擒故纵、推脱闪躲的游戏吗?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玩弄人心的把戏。”
“我没有!”闻昔把三个字咬得很重,语气又急,江逸之的话让她觉得羞耻,无地自容,她知道自己最近表现得很差,阴晴不定,易燃易爆,但她不是存心要欺骗谁,她受不了江逸之这种误会。“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江逸之刚要说些什么,闻昔不想又再一次跟他吵起来,强忍着泪意抢先道:“我收东西是因为高三会很忙,打算以后一直住校,周末也不会再回去,所以以后这段时间,我们应该没什么联系的机会了。”
“好,随你。”江逸之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断绝联系的意思,心脏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紧,让他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勉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把话说完:“那就这样吧。”
闻昔听到那头“啪”地挂断,只剩下“嘟嘟嘟嘟……”的盲音,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难受。
身置于万里晴空之下却似心处荫翳密布之中。
学校食堂还没开门,闻昔和蒋京京到附近的商圈吃过饭,买了些日用品,经过一家美妆没发店。
落地玻璃映照出闻昔清瘦的身影,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是真的很长,已过腰际,蓬松且微微卷曲,显得特别多。
这些天来为很多事情烦闷让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要收拾一下自己,而且,到高三肯定没那么多时间打理。
忽然,她眼神一亮!换个发型是不是能心情好点儿!
可惜了,江逸之还夸过她的长发呢。
她只踟蹰了一秒就做了决定,兴冲冲道:“京京,陪我去剪个头发吧。”
闻昔坐在镜子前。
满头五颜六色发辫的发型师tony问:“剪多短?”
闻昔歪头看看分叉的发尾,索性让它重新长一遍:“就剪到肩吧。”
蒋京京噌地站起来:“等、等会儿,你要剪短发?我以为你只是想修一下。”
理发师也劝:“小姑娘你可想好了,这么漂亮一头长发剪了怪可惜的。”
闻昔讶异于他俩的大惊小怪,剪个头发怎么了?换个发型跟心情不好的时候去买个衣服吃顿好的不是一个道理吗?
闻昔问tony:“怎么,我剪短发不好看?”
“那倒不是。”tony老师扭过转椅打量了一下:“你的鹅蛋脸特别标志,我给剪个稍微向内弯的半长发,往耳后一挂那活脱脱就是个沈佳宜,乖得不得了,现在的小男生都喜欢这种。”
闻昔爽快地拍板:“成啊,就这个!”
“啊不是——tony老师您等等,我们再商量商量。”蒋京京拉过闻昔背过身商量:“你怎么那么突然?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不就高三了嫌长发麻烦,再说换个发型从‘头’开始,新学年新气象行不行?”闻昔带点儿期待地挑眉问道。
“不是,那你也慎重点儿啊,你看咱宿舍长,心血来潮搞了个刘海,哭都没地方哭去。”
闻昔犹豫了三秒,仰头:“这得看颜值的吧。”
蒋京京:“……,打扰了,您请便。”
tony老师不愧是tony老师。
半长发的闻昔依旧是薄薄的空气刘海,整个人显得清爽又乖巧,往耳朵后边一别,平添一丝书卷气的斯文,更衬得山根清浅,五官清秀,眉目秀气。
tony非常得意:“怎么样?”
闻昔为tony鼓掌:“amazing!”沉郁了好几天的心情终于因为这个发型放晴了三分。
蒋京京一边刷手机一边吹:“好看,特适合你!你看,我照了几张放到咱们群里,他们几个都炸了。你别说,直男审美有时候还是靠谱的。”
绕是三天后的江逸之再见到剪短了头发的闻昔,也错愕了一瞬。
一个权高位重的世伯八十大寿,闻家没有女主人,闻光远不愿意让外界对闻夫人这个位置有无端的猜测,从不着女伴,闻昔作为女宾陪父亲出场义不容辞。
江逸之看着那抹又清瘦了一些的身影,陌生又熟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明明自己夸过她长发好看,这是想宣誓与他断交的决心,还是说……为谁剪的。
女为悦己者容,小姑娘有了喜欢的人才会格外注重打扮自己。闻昔虽然长得标致,衣品也很好,但从来没有刻意装扮过自己,在打扮上也不是特别热衷上心。xǐυmь.℃òm
闻昔吸引的并非他一个人的眼球,到场的大多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要不就是认识的同龄同辈。
长发了十几年的亭亭玉荷出落成一朵水灵清丽的水仙,让众人眼前一亮。
前段时间闻氏在经历了一场涅磐之后,不但没有式微,反而重新刷新了市场占有率,闻光远几乎更彻底地掌握了闻氏命脉,不少人见风使舵前来搭讪,都从闻昔的发型下手。
更何况,这种斯文的打扮和乖巧的面相实在是相当讨长辈的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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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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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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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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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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