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都不敢想,每天跟她睡在一起的人,竟是这样一个隐藏至深的人。载着风霜,载着长达十年的恩怨,故意隐藏在她身边,就像一条伺机出手的毒蛇,安静地观看着平静的一切。
她甚至不知道,矛毅到底想要什么。
唯一庆幸的是,她在家窝着的这几天,矛毅没有找上门,也没给她打电话,提出谈谈之类的要求。
晋妤不敢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矛毅真要跟她面对面说清一切,她会是什么反应。亦或是,她已经开始不确定,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相信他。
信任就是这样锋利的一把剑,一旦出鞘,注定要失去一些什么。
在家待了小半月,周五kelly打电话,说有些事想当面跟她说,晋妤推脱不过,这才迫不得已出门。
二十三层安静的厉害,晋妤出2301,关上门,走了几步,又忽然预感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由沉默。
——只见门上从上到下贴满了便笺,一张张蓝色的小纸条,上面写满了他的笔迹。
晋妤小半月没出门,根本不知道矛毅来过,也不知道他写了这些。
她站在门前,安静地看着便笺上的内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我没想过伤害你,请你别生气,好不好?
——明天要降温了,你穿厚一点,记得吃水果晒太阳。
——你好好休息,我不会打扰你。什么时候你想见我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来你身边。
……
淡淡的心痛在眉间混成一团,又愤怒,又无奈。
晋妤拿手背蹭了蹭发烫眼眶,一发狠,咬牙一张张扯下,揉成纸团扔在门口。
嫌不够解气,又狠狠踩下几脚,直到将所有力气用光,才颤抖着抱着住膊进电梯离去。
本不想原谅矛毅,偏偏眼泪不受控制,电梯门刚关上,就啪嗒沿着脸庞流下来,好像两条蜿蜒的小河,将内心所有的悲伤都画在脸上,变成深深两道泪痕。
太阳愈发变大,刺眼的光照在脸上,刺的太阳穴胀痛。
晋妤拿手遮在额前,面无表情地往车库走。
取了车,到进辉,推门一进办公室,kelly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晋姐,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晋妤不愿多提,扔下包,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儿必须当面说?”
kelly看她满面戾气,眼圈通红像是哭过,忍不住在心里暗揣,她是不是跟矛毅吵架了。
嘴上没敢问,只把一封快递交给她,恭恭敬敬道:“有您一封快件,人事部收到后就送了过来,我怕是什么重要东西,才给您打电话。”
这封快件不太大,比a4纸稍微大一些,紧紧封着,封面还写着“晋妤亲启”四个字,不过没写署名。
晋妤不知道里头是什么,kelly出去后,她拿过美工刀,轻轻划开包装,打开。
里面是一份文件,一张sd卡,还有一张纸条。
晋妤有种预感,打开纸条,上面果然是矛毅的笔迹:你想知道叶淑怎么死的,这就是真相。富雄地产很危险,别去。
她放下纸条,不由冷笑,原来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只有她像个傻子,明明真相就在枕边人口中,却蒙在鼓里,只觉得他无辜单纯,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殊不知,这场局早就被人家设好了,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他掌间的一枚棋子。而她像个傻子一样,掏心掏费,付错情衷。
文件跟sd卡晋妤没看,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相信矛毅。
就算他把证据摆到她面前又如何呢?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谁知道,他又要将她这颗棋子摆到哪儿?
随手把东西锁进柜子,晋妤拿起包,吩咐kelly:“我去人民医院一趟。”
顿了顿,冷声说:“以后再有人发快递给我,统统不接,谁发的给谁退回去。”
kelly眨眼:“那要是矛毅——”
话没说完,被晋妤强硬打断:“更不接。”
她说完就走了,背影杀伐果决,看的kelly迷茫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钱悦那个情况,一时半会离不开医院。
晋妤到icu,程子明刚跟医生说完话。
看见晋妤,他多少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过来:“小晋,你怎么来了?”
晋妤不愿扯远,直接道:“杜璇去过富雄,这件事你知道吗?”
程子明下意识看icu里面的钱悦,“出什么事儿了?”
“程副总,你既然知道淬金,那你应该也知道杜璇是淬金的管理人,里面大大小小所有事务都是她在管。她去过富雄一趟之后就失踪了,不仅如此,连新闻里惨死的叶淑也去过富雄,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要跟富雄沾上关系,最后都没好下场?富雄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需要这样杀人灭口?”
她脸上这样肯定的神情,令程子明有些后怕,避讳地往边上走了几步,小声说:“小晋,不是我不告诉你,富雄这趟水太混了,你最好别掺和,省得最后连你也搭进去。”
他这样一说,晋妤迷惑的同时,不由更加肯定了:“你知道真相是不是?富雄想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程副总,这可是两条人命!”
“三条。”程子明低着头,声音很淡,听不出丝毫情愫,“钱悦也是受害者。”
晋妤一愣:“你说什么?”
程子明盯着自己的鞋尖,双手插袋着沉默了好一会,慢慢说:“钱悦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她跟那个人吵了一架,威胁他要把真相捅出去,他就派人撞了钱悦。”
走廊灯光浑浊,白色的冷光灯将这里照的像是停尸间,阴冷无比。
晋妤抚了抚胳膊,半晌,从这个惊人的真相里回过魂。
她咬了咬嘴唇,问程子明:“和钱悦吵架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成伦煊?钱悦的车祸是成伦煊安排的对不对?因为钱悦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成荣的干儿子,还知道他要报复舅舅梁锦益,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又想到,“叶淑的死是不是也跟成伦煊有关系?当年是成伦煊把她父亲弄到监狱,她几次伸冤无果,之后就嫁给梁锦益,一边收集证据,一边打听有关成伦煊的消息,本来是想找到人,让他把自己父亲放出去,结果谈崩,最后反而被人杀死了?”
如今知道矛毅的真实身份,晋妤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把所有线索往他身上牵引,总觉得他做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程子明蹙眉,安抚她:“你想的太多了,跟成伦煊没关系。钱悦根本不认识成伦煊,他也不是富雄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没有伤害你的想法,否则他早就对你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的神情不像是说谎,却不像不认识成伦煊这号人。
晋妤心脏跳得厉害,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把萦绕嘴边的话问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成伦煊是谁?”
程子明张开嘴巴,又合上,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我以为像你这么聪明,早该察觉到的。”
晋妤瞬间面如死灰。
原来连外人都知道矛毅是谁,只有她,从头到尾像个傻瓜,被人耍的团团转。
说话间,高跟鞋声嘀嘀哒哒从不远处走来,晋妤心不在焉,直到人走到面前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钱母一头卷发光泽明亮,像是新烫的,松散地搭在朱红色外套上,散着柔顺剂的香味。
她同样没想到晋妤会来:“这不是小晋,你今天不忙,来看钱悦?”wWW.ΧìǔΜЬ.CǒΜ
晋妤笑笑,唤了声伯母,道:“希望钱悦早点好起来,好好一姑娘,这个年纪倒下太可惜了。”
钱母拨了拨头发,满脸不在意:“能不能好还是看天意。就算钱悦起不来,富雄也不会倒下。有时候想想,也许早该让小悦让位,她一个女孩,什么都不懂,年纪轻轻就坐上老总位置,难免叫外人说闲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丝毫没有一丝担忧,甚至不像个母亲。
若是以前,晋妤大概会觉得钱母现实,是个冷静到极致的女人,可如今听完程子明一番话,再听她这几句,她竟直冒冷汗。
或许,沦陷成虎狼之地的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富雄,而是富雄背后的,整个钱家。
可惜这些想法无从取证,钱母一来,她也不好意思再缠着程子明多问。客套两句,驱车离开。
出了医院,晋妤再三思索,给kelly发信息,让她再查查有关富雄的事。
前方红灯,她发完信息后放下手机,看着小学生们手牵手过马路。
天气渐热,孩子们戴着小黄帽,暖风吹来,红领巾在蓝白色的校服前飘扬,太阳将一张张小脸照的白嫩可爱。
晋妤看着那些孩子,忍不住提起嘴角,抚上小腹,手掌温柔地在肚子上拍了拍。
她苦笑着在心里劝自己,父母怎么样,孩子总归无罪。你要乖,以后就算只有妈妈一个人,我也会把你健健康康地长大。
想了想,又不忍心,泛酸地说,你要乖,你不要出事,如果你实在想要爸爸,如果他真的不是坏人,为了你,妈妈愿意跟他谈谈。
你哥哥从小就没得到太多母爱,妈妈一直觉得亏欠他,如今有了你,就算事情再糟糕,我也不会让你像哥哥一样,缺失一方的爱。
她想着,自嘲地笑了下,眨眼间迷惘不已。
如果真的要谈,是跟矛毅谈,还是跟成伦煊谈?谈什么呢,难道就谈十年前他干爹是怎么救了自己一命,而因为这一命,他又如何筹划报复她十年?还是谈怎么相互原谅?我间接害死了你的父亲,你间接砍死了我的信任?
有的谈吗?隔着一条人命,哪能谈得清呢?
绿灯亮,后头车鸣,她受到惊吓,心跳着回过神,忙把手拿下来,启动引擎。
晋妤心慌意乱,车子打着火,只顾着过马路,丝毫没注意后面有一辆黑色面包车从她离开医院时,就一直跟在后面。
一直到她回到华清苑,那辆面包车仍没有离开,而是停在了18栋斜对面,刚好能监视到二十三层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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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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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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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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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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