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毅伸手,将她拉起来:“在这儿蹲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他穿了一件薄毛衫,藏青色鸡心领款,看上去不像是新买的衣服,却是晋妤没见过的。
“你来得正好,饺子刚盛出来,还是热的,我正说给你送上去。”
他说完,进厨房,关火,将第一锅盛在盘子里。
晋妤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靠在门上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
短暂沉默。
晋妤盯着矛毅肩膀上挂着的那个线头,困惑的揉脸。
矛毅把饺子端到外面,看见她这样,问:“你是不是没睡醒?”
“……没有。”
“那你怎么了?”
“……没怎么。”
晋妤没想好怎么开口,拉开椅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饺子。
芹菜猪肉馅,青芹清香解热,肉团鲜香质嫩,一口咬下去,油花伴着汤汁从唇角流下,她一惊,忙拿小碟接着。
矛毅在厨房煮第二锅饺子,烧开的热水在天然灶上沸腾,汩汩冒着水花,他拿起木案板,轻轻将上面一板饺子拨下去,怕沾底,拿罩滤沿着锅边推了几下。
白花花的饺子顺着水纹在锅里游动,搅了搅,盖上锅盖。
矛毅聚精会神地看锅,没注意晋妤离开座位,站在了他身侧。
直到一双柔软的手臂穿过他的胳膊,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他才半转头,看她。
贴着这副坚实宽大的后背,晋妤总算有了一丝缥缈的真实感。
千言万语凝在心头,她闭上眼,睫毛湿润地颤动:“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矛毅的心脏倏然间被一根细绳系紧了。
好像有两个人站在南极和北极两端,不停地、不停地拽着绳子向后退。
她的声音回荡过江河湖海的上空,呼风唤云,最后变成一场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细密如针尖,落在他的心上。m.xiumb.com
他眉间有股阴云,沉了又沉,沉了再沉。
最终,紧紧攥住腰上那双手,坚定地说:“不会。我既然爱上你,就没想过中途而废。这条路,我是要一直一直跟你走下去的。”
晋妤鼻子发酸,百感交集地唤了声阿毅,想说什么,却哽咽在喉。
几句话的功夫,锅里浓白的汤底溢出来。
矛毅掀开盖子,顺着一个方向搅了搅锅,说:“这一锅马上就好,是送上去,还是让聂凌下来吃?”
“你怎么知道聂凌在家?”
矛毅不回答。
“说话。”晋妤语气里透着不耐。
他还是不说。
晋妤恼火,握住矛毅的胳膊将他转向自己,“我问你话,你怎么知道聂凌在这儿?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走,一直躲在这儿拿我当猴耍?”
矛毅摸上燃气阀,关火,“不是。”
啪的一声,蓝色火苗熄灭,晋妤心里那股火也灭了。
她抚了抚胳膊上冒出来的一层鸡皮疙瘩,莫名觉得冷。
方才是大热,现在是太冷。
她说不出缘由,要么是太久未见,矛毅的突然出现让她起了疑心,要么是动了真情,忍不住怪他不辞而别。
矛毅想了想,觉得不该瞒她,说:“我真的走了,就是昨天跟几个朋友吃饭,碰见了孙飞惠。”
“她跟你说的?”
“嗯。”
“没骗我?”
“没。”
矛毅不像说谎,晋妤看了他两秒,想起孙飞惠那日挑衅又不屑的眼神,笑了。
“她就只说聂凌在这儿,没说别的?”
“别的也说了。”矛毅自己和盘托出,“她说喜欢我,因为年龄身家相配。”
“你说什么?”
“不配。”
晋妤噗嗤笑了,拍拍矛毅的脸,夸赞,“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够忠诚。”
矛毅蹙眉:“我不喜欢这个词。听起来像夸你的走狗。”
不是狗,是走狗。
晋妤笑意更深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有意思呢?”
“没意思。”矛毅摇头,“我妈说我太木了,不会哄女人,容易找不到老婆。”
“谁说找不到老婆?你这不是找到了。”晋妤挑眉。
她这会素面朝天,没了化妆品加持,五官显得没那么锐利了,透着一丝女性特有的柔和。
矛毅伸手想抱抱她,看见自己两手面粉,又把手缩回来。
他木着一张黝黑的脸,漆黑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嘴唇张合,吐出俩字。
晋妤深吸气,眯眼,“你叫我什么?”
“老婆。”
晋妤心里淌过一种奇妙的感觉。
谈恋爱的年轻男女这么叫,算是种甜蜜又俏皮的玩笑。
但她不是年轻人,他也不像开玩笑。
晋妤的注意力越跑越远,趁还没九霄云外,她把思绪拽回来,问矛毅:“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矛毅低了会头,然后抬首,说:“立秋了,立秋要吃包子,我不会包包子,就来给你包饺子。”
晋妤恍然,“一晃都立秋了。”
感慨完,问矛毅:“那你还走吗?”
矛毅这次没犹豫:“不走了。”
风吹雨打,任打任骂,再也不走了。
晋妤背过身笑。
矛毅不解,把她转过来。
“干什么?”
“……你是不是不高兴?”
“你傻还是我傻?你见过不高兴的人笑成这样?”
“哦。”
“哦什么哦,我不喜欢这种语气。”
矛毅想想,认真点点头:“哦哦。这样好点了吗?”
“痴线。”
真是痴线。
晋妤走出厨房,“我去叫聂凌下来。”
矛毅说好,把锅里圆滚滚的饺子盛在盘子里,调蘸料。
过了几分钟,晋妤带着洗漱好的聂凌下来。
这次来2201,聂凌比上次拘束了不少。
有“妈妈男朋友”这层身份在,聂凌都不敢直视矛毅了,腼腆地叫声哥哥,安静如鸡地吃饺子。
矛毅收拾好厨房,也上了桌。
九点,天空大亮。
在凉爽的晨风中,夏天在愈渐减弱的蝉鸣声中告别,这一天,巡城正式迎来了这一年的秋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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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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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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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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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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