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茶馆是仿古风装修,保留了老香港时期的经典双开红木门,吊顶四叶电扇呼呼地摇晃,墙上还有旧时期教堂里会挂的圣经插图。包厢的墙壁是直通房顶的屏风,门前还刻着几句词。
上了二楼,一个服务生为晋妤做向导。
走过几扇很大的折叠屏风,在一扇仕女图后,服务生停下。
晋妤敲敲门,里面一道清朗的男中音,说进来。
晋妤推开门,包厢里很亮,装潢和外头无异,摆设却很简单。
一张梨花木桌,两只日式织锦座垫,桌上摆着一套紫砂壶,桌后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肯定不是钱悦。
晋妤在另一只座垫上坐下,毫不客气地端起一杯茶,仰头喝下。
喝的有些急,几滴液体沿着她的唇角滑落,落在她的白t恤上,拓开一小片梅花形状的水渍。
喝完,晋妤放下杯子,抬手一抹嘴。
她刚想在包里找纸巾,对面,一张男士手帕递了过来。
“晋小姐,茶不是这么喝的。实际上,第一遍的茶不算茶,只能说是洗茶水。”
晋妤不习惯用别人的东西,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
“这么问有点奇怪,但您是?”
茶壶汩汩冒着香气,四只小茶盏盛着琥珀色的茶,一旁的玉白色六角香炉燃着一小柱香,说不出什么味道,但沁人心脾。
借着袅袅茶香,晋妤打量对面男人。
月白色三件套西装,扣子严严实实系到领口。
很普通的三七分发型,脸型瘦长,淡黑色平眉,桃花眼,鼻骨很高,上头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不知是茶衬人,还是人衬茶,他只是坐在这儿,沏一片茶,人就与这个包厢交相辉映。
跟楼下那位可太不一样了。
包厢香雾缭绕,男人垂下眼,捏着壶柄,重新为晋妤倒上一杯。
第二杯,她捏在指间,轻轻地嗅,细细地品。
二人喝着茶,闻着香,谁都没有说话。
白纱帘拂地,凉风簌簌从木窗缝吹来。
一杯茶快喝完,晋妤放慢了速度。
隔间有人在交谈,声音很低,隐约听得见是两个男人,时而吐出几个商业上的名词,像是谈生意。
杯中茶见底,晋妤深呼吸,挺直腰。
还没说话,楼下有人在按喇叭。
晋妤以为是矛毅,蹙眉,起身去窗边查看。
这侧窗户临街,但不是普通的街,是一条没有阳光,连过路人都很少的窄街。
灰色的四层楼,连续几栋排开,一层的白色卷拉门紧紧锁着,看起来像是装东西用的仓库。
此刻,这条阴风阵阵的街上正停着一辆红色玛莎拉蒂,一个女人坐在车顶盖上,穿着一双及膝小羊皮长靴,右脚不羁地屈起,用手拢着火点烟。
晋妤不认识这个女人,敲了敲窗台,正欲回到座位上,一转身,一具男性躯体从背后压了过来。
她无处可躲,只能以刚才的姿势,贴向窗边。
窗子不算大,程子明站在晋妤背后,两臂越过她的肩膀,撑在窗框上,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贴的太近,晋妤轻轻一动,背部撞上程子明结实的胸肌。
她不敢回头,盯着楼下那个抽烟的女人,说:“为什么这么问?”
“约你。”
简单二字,气息喷吐在她耳后,仿佛意有所指。
晋妤没有说话。
楼下那个女人点完烟,已经收起火机。
她却还在回忆,方才那阵喝茶闻香时的沉寂。
这种感觉很怪。
女人不耐烦,啪啪又拍了几下方向盘。
刺耳的车笛回荡在整条街口,程子明退回身,说:“晋小姐,生意的事,我想改日再谈。”www.xiumb.com
“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晋妤就好。”
“缙云?”程子明慢条斯理地系袖口,“汗漫东游黄鹤雏,缙云仙子住清都?”
“不,是妤。”晋妤伸出食指,在空气里写,“晋妤。”
有没有比划清楚,她不知道。
反正程子明笑了:“是个好字。人如其名,小晋漂亮又能干。”
晋妤也笑:“你在富雄应该是管理层吧?要么就是文秘,除了这两样,我还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男人。”
喇叭声又响。声声透着不耐烦。
程子明耸肩笑笑,无奈:“承蒙抬举。可惜,我既不是管理层,也不是文秘。”
顿了顿,拿起外套,搭在胳膊上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程子明停住,回首看着晋妤,补完下半句:
“我只不过是个利益婚姻的牺牲者,娶了楼下那位钱小姐而已。”
红木门阖上,清亮的咔哒一声,上一秒程子明还站在门里,下一秒,他已随消失的声音下楼离去。
晋妤在包厢里发了好大一会愣,直到服务生进来,问要不要添茶,她才如梦初醒,拎包出茶馆。
车子停在马路对岸,一个挺显眼的位置。
晋妤穿过马路,走到副驾驶,开门坐进去。
车里没有开空调,几乎跟外头一个温度,晋妤系好安全带,说:“怎么不开空调?热死了。”
矛毅闻声,启动车子,调温:“国家提倡节能减排。老板不在车里,我一个人开空调,消耗燃油费,不划算。”
晋妤这才发现,车子一直熄火,直到她上来,才重新打开。
她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思考了下,告诉矛毅:“你不用给我节省,虽然你是给我打工的,但私底下咱们是朋友,我不希望你把这些小事算的太清。”
矛毅摇头:“不。不是。”
“什么不是?”
“你跟我,”矛毅指指晋妤,又指指自己,照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你说过,你跟我,除了司机跟老板,不会有任何关系。”
晋妤想瞪他,还想骂他死脑筋,看着这张黑黑的,满脸都写着老实人的脸,又忍了下去。
她不知道矛毅在闹什么别扭,心里乱糟糟的。
伸手想拿水喝,一低头看见矛毅那件卫衣靠近腰的地方开线,崩开好大一块,心头那点气又灭了。
人跟人果然不一样。
矛毅跟程子明,果然不能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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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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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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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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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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