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矛毅启动车子。
晋妤不放心,问他:“你真会开车?有驾照吧?你别糊弄我。”
矛毅从后视镜里瞥她:“你刚才怎么不问我?”
“我忘了。”晋妤大方承认。
车子调个头,驶出大楼,开上大路。
晋妤坐在后边,手上翻文件,眼睛一直往驾驶座瞄。
以前小赵开车,她从来没管过前头。但矛毅跟小赵不一样,她光是坐着,视线就不自觉往他身上飘。
一方面想看看他是怎么开车的,另一方面……
从她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线条极具美感,像是一尊静止的西方雕塑,双臂搭在空中,方向盘掌中握,嘴角微微下垂,鼻梁又高又挺。
晋妤光顾着看矛毅,丝毫没注意,他提前转了弯。
等车子开进另一条街道,她才注意:“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导航不是这条路吧。”
“这个点走一号路容易堵车,你不是谈大生意么,万一迟到,影响不好。”
“你怎么知道走一号路会堵车?小赵开车的时候怎么不赌?”晋妤不太高兴,这个新司机不听话就算了,他还倔,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矛毅专心开车,不回话。
晋妤把文件扔边上,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打开广播,我休息一会。”
矛毅看看她,伸手调出电台。
几秒后,甜美的女声在车内回荡开来:“各位听众早上好,这里是巡城fm165,我是主持人小娴。炎炎夏日,又值暑假,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开车来到巡城,这座美丽的都市游玩。因为外来车辆大幅度增多,据调查,以中心区为圆点的周边主干道每天都会发生高频率的堵车。而此刻,我们可以看到,一号路因为一辆吉普和一辆桑塔纳相撞,已经造成了高达三个小时的堵塞……”
这还有法睡吗?
晋妤睁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车撞了?”
驾驶座沉默。
“说话。”
矛毅终于发出点声音:“嗯。”
不清不楚,含含糊糊。
“你怎么知道的?”晋妤死盯着他的黑卫衣,仿佛要把衣服穿透。
不远处就是南叶茶馆,这是一家挺有名的老馆子,一块精刻楠木招牌高高的选在二楼,牌子上赫然南叶二字,泼着金墨,栩栩生辉。
车子开到茶馆门前,停住。
晋妤准备下车,手刚握住门柄,矛毅叫她:“老板。”
晋妤:“干什么?”
晋妤一转头,撞上一双黑亮的眼。
她有一瞬失神,思绪空了几秒,听见矛毅说:“我六点多就来了。那个时候天还没亮,我也没看清两个车到底碰没碰上,其中一个司机喊我评理,另一个让我滚,我急着去你公司应聘,就滚了。”
晋妤脸上有一些情绪,但那情绪太复杂,揉在一团,看不出最明显的是什么。
车内广播不知何时换了频道,一个男主持用一种诡异的声调叙述着一个情感故事,一个五十岁的女人爱上了一个二十岁的小伙,两人谈了一段时间,女人把他带回家见父母。
女人没想到,那天刚好是儿子高考结束的日子,儿子背着书包刚回家,就看见女人跟比她小二十岁的男朋友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爷爷奶奶一个在抽烟,一个低着头削苹果,气氛无比沉寂。ωωω.χΙυΜЬ.Cǒm
女人回家前做好了准备,她想,这次回去,不管父母说什么,她都不会跟她的真命天子分开。她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却唯独没有料到,儿子会回来。
看见儿子的那一刻,忽然之间,她的心颤抖了。
有一个她从没想过的问题,在看见儿子的一瞬,如河床干涸,尖锐的泉石毫无预兆地在太阳下暴露出来。
是当儿子的母亲,还是当一个追逐爱情的女人。
她犹豫了。
因为突然见到儿子,女人连本来要提的结婚也没提,吃完饭,就载着男朋友回去了。
后来没多久,女人跟男朋友说,川啊,要不咱们分开吧。
川就问,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
怎么不爱呢?但是就算爱,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儿子和男朋友之间,女人终归选择了当母亲。
其实这件事换个角度想,假如两个人没有相差那么大,早点相遇,早点结婚,说不定他们会因为儿子一直牵绊下去,而不是因为孩子分开。
晋妤没再往下听。
走到前头,打开副驾驶的门,关掉广播。
弯腰出来的时候,矛毅猛攥住她的手。
晋妤挣了两下,没挣开,咬牙斥道:“你发什么疯?!”
他平静地问:“如果你是那个女人,你也会选孩子吗?”
晋妤冷笑:“如果我是那个女人,我两个都不会选。”
她此刻就像西伯利亚山崖边生长的玫瑰,饱受过狂风暴雨的洗礼,虽然完好无损地发育成了一朵美艳的花,那花瓣上却是扎满刺的。
指尖轻轻碰一碰,就会中毒、流血。
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又有十足的毒性。
矛毅被那雪松般的凛冽笑意震住了,眨眨眼,松开她,问:“……为什么?”
晋妤退出副驾驶。
她站在那儿,头顶青空白云,白t恤的领口上挂着一副茶色墨镜。
矛毅看到,她细长的眉眼间贮满某种情绪,很饱满,像是自信,又像是别的什么。
天气很热,顶着一轮大太阳,晋妤在外头站了没几秒,白皙的额头上开始往下淌汗。
她没有回答矛毅的问题,只是说:“你在车里等我,哪儿都别去,我很快下来。”
说完,留给矛毅一个背影,推门上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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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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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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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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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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