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姐,您在忙吗?我是小赵。”
小赵是晋妤的专职司机,今天早上他打过电话,说今天有点事,没法给晋妤开车了,她这才一个人出来。
晋妤猜到他要说什么,道:“是不是家里事没解决完?没事,你慢慢来,不着急。”
小赵迟疑几秒,道:“对不起晋姐,您再找个司机吧,我姥姥病重,医生说她时日不多了,我想回宁波陪陪她。”Χiυmъ.cοΜ
小赵不是本地人,当年考学到巡城,刚下火车行李就被偷了,要不是晋妤刚好经过,问了问情况,给他一份开车的工作,让他边上学,边给自己打工,他连家都回不去。
谁家都有点事,小赵姥姥病重,晋妤没多想,安慰几句,问小赵需不需要钱。
小赵支支吾吾地说不用,说晋妤平常待他不错,一个月省吃俭用,卡上还省一点。
他说是这么说,但晋妤没信。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孩,一个人在巡城生活,光水电气和房租就是挺大一笔开支,小赵又爱打扮,每天接她的时候都穿新衣服,这样一来,能攒下钱就怪了。
挂了电话,晋妤没多说,抬手划了五千过去。
算是了结和小赵的工作缘。
这通电话来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前方红灯,晋妤把车停下,深深呼出一口气。
小赵给她开了四年车,两个人投脾气,她每次上了车,他都能从她脸上看出她今天高不高兴,有时候还会给她讲几个笑话,逗她开心。
如今小赵一走,一时半会,晋妤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贴心又懂分寸的司机。
绿灯亮,刚启动车,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晋妤瞄了眼屏幕,看见上头的名字,眉眼舒展开来。
“儿子,今天没去打球啊?怎么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聂凌正处变声期,说话的声音像鸭子一样,格外有喜感。
然而今天却忧心忡忡:“老妈,我不想跟老爸一起住了。”
聂凌很少跟晋妤抱怨老爸,在他心里,聂蔚南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存在,他从小就把聂蔚南当偶像。当初晋妤跟聂蔚南离婚,他想都没想,就选了聂蔚南。
如今突然说不想跟聂蔚南在一块生活,晋妤不由担心起来:“怎么了?你爸爸说你了?”
“没有。”聂凌坐在篮球场上,看着一旁打篮球的伙伴,不知道该怎么说。
程轩在一边嚷嚷:“你跟你妈有什么不能说的呀?你就直说呗,你后妈怀孕了,你在家里彻底没了存在感。”
聂凌瞪眼推他:“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烦死了。”
程轩恨他没出息,抢过电话,说:“干妈,我是大轩。聂凌这几天一直在我们家住,好像跟他爸爸闹什么别扭了,您别担心,回头我一定给他劝回去。”
大轩从小跟聂凌一块长大,小哥俩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加上晋妤跟大轩他妈是同学,俩孩子就彼此认了个干妈。
天下妈妈都一个套路,晋妤问了几句学习情况,最后才扯到正题:“你说聂凌的后妈怀孕了,是怎么回事儿啊?”
“也没什么,裴阿姨前天跟我妈出去逛街,买了好些婴儿用品。我妈奇怪嘛,就问她干嘛买这个,她说她怀孕四个月了,预产期是十月份左右,得提前买点东西准备着。”
大轩心眼多,怕晋妤伤心,安慰她:“妈,您老年轻漂亮,又有三座大矿,不就是一个聂叔叔嘛,为他伤心不值得。要我说呀,您以后才享福呢!哎妈,您知道吗,书上说了,您那八字特好,将来能找一个比您小六岁的年下小狼狗!”
晋妤笑着骂他:“好好学习吧大儿子,少看那些没用的算命书,那都是胡编乱造。”
大轩嘿嘿笑,说该他们队上场了,挂了电话。
车子又开一段。
到前面拐弯,晋妤把车停下来,给聂凌发信息。
儿子,要不要跟妈妈一起生活?妈妈的司机刚辞职,最近矿上不忙,有你杜璇阿姨操心,我也不用过去。要是你想过来,妈妈随时给你收拾房间,家里保姆都是现成的,我也能照顾你。
她以为聂凌去比赛,不能马上回信息,放下手机。
结果没两秒,屏幕叮的亮起来。
晋妤拿起,上头只有几个字。
不用了,谢谢老妈。
一时间,晋妤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十八岁,她以为聂蔚南便是她的一生,于是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跟着他私奔到拉萨结婚生子。
十九岁,聂凌出生,父子俩一人一半,占据了她整颗心脏。
二十四岁,本该你侬我侬的年纪,她和聂蔚南却只有铺天盖地的争吵。
二十六岁,聂凌七岁生日过完,晋妤提出离婚。
她本想带聂凌一块走,可聂凌抱着聂蔚南,躲在他身后不出来,害怕地一个劲要爸爸抱。
那个时候的晋妤,明明只有二十六岁,却恍惚间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到了头。
窗外是遍洒天地的鹅毛大雪,她拖着一只行李箱,两行脚印离家越来越远。
每一只脚印上,洒满心酸的眼泪。
无数颗眼泪领着她,走到西北,走到山南,一直走到现在。
她有了一切,却依然失去着一切。
外头风摇树叶,一个老大爷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个鸟笼,吹着口哨歪歪扭扭地离去。
晋妤看着自行车窄且细的两个大轮子,脑袋里又浮上来矛毅的脸。
她现在有点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熟悉了。
因为他身上那股野驴般的倔劲儿,是十八岁她初识聂蔚南时,一眼就被他吸引的那种气质。
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十五年前让她遇见聂蔚南,不得好果;
十五年后,又放了另一个聂蔚南出来。
好像在故意嘲笑她,无论多么深情,最后定会被辜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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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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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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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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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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