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就该吹,晋妤不喜欢靠窗的位置,怕晒,就往里边坐了坐。
矛毅跟店里的人关系不好,吹着头,一个穿着蓝polo衫,白西裤的男人坐了过来,谄媚地跟晋妤搭话。
刚才他过来这边的时候店长就看见了,阿伦有这个毛病,但凡来个女顾客,还是有钱的,不管人家点不点,他总想往跟前凑一凑。
阿伦常年混夜店,哪些人有钱,哪些人装富,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虽不知道晋妤什么来头,但他知道,晋妤是真有钱。
而且不是小富,是很富很富。富的无法想象的那种。
见晋妤看时尚杂志,阿伦道:“姐,你那个包是爱马仕最新款吧?跟你的气质太配了,真的,你拎它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哪个明星来店里了呢。”
干美发的都有一张好嘴,晋妤不想搭理,淡笑着嗯了声。
阿伦不放弃,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又道:“姐,你这个头发之前是在哪儿烫的啊?我给你说,我们店新推出了一款空气烫,特别适合你这种脸小的人,而且最近搞活动,还有8折优惠,姐要不要试试?”
理了这次,就有下次。
晋妤干脆没接。
两个话题都没引起注意,阿伦翻个白眼,瞟见吹头的矛毅,忽然灵机一动,说:“姐,唉。其实怪不巧的,你知道吗,你应该是阿毅最后一个客人了。他刚才跟店长闹矛盾,正说要走人呢,刚好你进来了。阿毅,你说你也是,不就是一点小钱吗,你干嘛非要跟店长怄气呀?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丢了这份工作,房租可怎么办?我都替你发愁。”
扯到矛毅,晋妤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刚才还没说,为什么跟你老板吵架。”
矛毅将她的发尾梳开,说:“不为什么。”
晋妤合上杂志。
她从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头一次关心起一个人,却热脸贴了冷屁股。
她有些不满:“我话不问三遍,你要说出来,没准我能帮你,你要不说,那就继续自己抗,反正对我没损失。”
矛毅铁了心不告诉她,视线凝聚在她头发上,眼睛黑沉无边。
阿伦嘴快,不等矛毅拦,就秃噜出来:“哎呀,还能因为什么?年轻人做事大手大脚,上个月阿毅给一个妹妹做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头发弄坏了,老板就扣了他一点工资。结果他不乐意了,非要老板把钱添上,俩人没谈妥,老板一生气,就让阿毅滚蛋,然后你就进来了。”
矛毅皱眉,关了吹风机:“王伦,染发膏是你调的,药水也是你配的,我只负责洗头吹头,她头发坏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扣我的薪水?”
阿伦最忌讳人家叫他本名,瞪着眼睛,站起来:“矛毅,我看你连长幼都不分了是吧?!我可是最早跟胖哥干的,你一个半路进来的,没经过培训,也不是美发学校毕业,我们能收你就不错了,你怎么忘恩负义?”
“跟长幼有什么关系?跟忘恩负义又有什么关系?”矛毅不惧他,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讲道理,“你做错的就是你做错的,你不能让别人替你承担责任,这不对。”
“我就想让你背黑锅,怎么了?!”矛毅自从进店,点阿伦的就少了,不仅新顾客,连一些老主顾都私下找店长,问矛毅什么时候有空,想让店长教教他烫头染发,然后把名额转到矛毅名下来。
如今撕破脸,阿伦抱着胳膊冷笑一声,坦白说:“我早就赶你出去,你以为只有我这样想?我告诉你,所有同事都烦你!你一个半吊子,连剪头都不会,成天围着那个洗头房打转,可就这样,还有那么多女的点你。凭什么啊?你没来之前,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你来星艺之后,抢了我们那么多单子不说,还把我们风头都抢了,你一天不走,我们这儿就一天不和谐。阿毅,你说你这么缺钱,当什么理发师呢,当鸭子多好啊,每天陪陪富婆钱就来了,何苦在我们这个小庙受罪?”
矛毅被他激怒,梳子一扔,扬拳要揍他。
晋妤拉住他:“别动手。”
矛毅挣开,又要向阿伦揍过去。
晋妤见拉不住他,沉下脸:“你还想被扣工资是不是?”
矛毅一愣,顿住。
“你打他,得赔医药费,弄坏这儿的东西,也得赔钱。你动手之前可要想好了,你要真揍了他,他反过来还得跟你要精神损失费,那笔钱你从哪儿掏?”
晋妤几句话,矛毅不动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阿伦,半天,挫败地放下拳头。
然后去后头拿了行李,推门离开。
力气大了些,玻璃门来回晃悠了好几下,风铃叮咚直响。
走的这个干脆利落,惹得晋妤又想骂他驴脾气。
这家理发店她是不会再来了,拆了毛巾,往收银台上拍两百,她启动车子追过去。
矛毅腿长步子大,拎着牛津布行李包,在街上没走几步就没了影。
晋妤放慢车速,沿着街挨条顺道地找过去。
小半个区开过,还是找不到人,她熄火,趴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琇書網
叹完气,反应过来不对。
一个第一次打交道的陌生男人而已,他有没有去处,跟她有什么关系?
车前人来人往,许多张面孔,年轻苍老,蜡黄雪白,没一个是矛毅。
脑海里浮上矛毅生硬的面部线条,晋妤直起腰,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杂草一样的人,只凭一块指头尖那么大的泥土,就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句话配上矛毅的脸,那个大个子,晋妤乐了。
她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造的。
矛毅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的野味,还有那个只向钱低头,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可不就是杂草吗?
还是一棵鄂伦春族的稀有杂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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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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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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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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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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