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风走过来道:“你怪我杀了他吗?”
我被这话给刺激到,一直以来深藏心底的那个念头终于压不住,声音有些哆嗦道:“我说过的,如果你继续作恶,就算只杀一个人,我也会为民除害。”
他颓然笑笑,“是因为那个人是卫公子吧,你会为他杀了我?”
“我会,因为你又杀了人!”
卫玺死了,那种密不透风的悲伤和气愤,简直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也分不清自己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他云淡风轻,“那就来吧,能死在你手里也是好的。”
我步步上前,伸出的手却在迟疑,他笑了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何不早点动手?”
“我原本相信,你不会再杀人。”
他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抬起我的手腕放到他胸前,“你不杀我,我还是会继续杀人的,我会杀很多很多人。
所以,你最好现在……立刻……杀了我!”
“四公子,你为什么要逼我?”
我声嘶力竭的吼出这一声,不觉间右手横穿过他的胸膛。
湿热粘稠的触感立刻从指间传来,我方寸大乱,眼看伤口血流如注,很快浸湿他的衣袍,顺着我手腕滴在地上的殷红血迹,就像蜿蜒的狰狞小蛇。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血窟窿,抬头笑笑:“我赌输了。”
噗的一声,刚说完嘴里便喷出大口鲜血。
“四公子,我……”
我突然心里一阵阵发慌,从灵魂深处泛起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慌乱的手不停颤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他的胸膛抽出。
他倒在一片血泊中,我将他抱在怀里,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散开,我慌里慌张地用法术给他止血,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道:“不用了,别浪费你的气力。”
“说什么胡话,我的气力都是你给的。”
我眼泪刷刷地流下,不知为何心疼得揪起来。
他脸上血色尽褪,吃力地用手指着角落,卫玺的身体便如烟化一般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卫公子,他其实并没有死,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一个赌约罢了。我告诉他成千上万的魅灵正在结界内集结,很快便会血洗梁州城,我赌他会为了拯救百姓放弃你,这个赌我赢了。”
我心神已然恍惚,听到此更是头脑一片空白,他神情落寞继续道:“可与你的赌注,赢的人却是你。”
我着急地吼出来:“四公子,你在说什么啊?”
“你果真对我动手,我以为这样也很好,可最后一刻却看见你为我流泪。鬼仙本是不会流泪的,因为眼泪是动情之物,你这样痛哭,我会舍不得死。
我和小辛终归正邪不两立,就算我能继续活着,也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如此了结才是最好的。”
我泪如雨下,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涌了上来,他伸出手试图为我擦眼泪,却在看到手上殷红血液的那一刻迟疑。
“我的手弄脏了,不能给你擦眼泪。你别哭,别哭,我真没用,让你哭了。”
我知道这样会让他难过,可我根本抑制不住泪水,只知道握住他的手贴在我脸上,哽咽说不出话。
“小辛,你还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他愉悦地笑了笑,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仿佛带着温润的笑意。
“我说过的,我对喜欢我的人不感兴趣。
现在你喜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了,我也再不会对你感兴趣,这样我就算真真正正从小辛这里解脱,知道自己会孤独地死去,即便这样我也不会后悔吧。”
一阵狂风突然席卷而来,我下意识将白逸风抱紧,他看了一眼那黑色风团,像有预感般抢着说出那句话:“小辛,我爱你!”
一语刚落,风团生生从我怀里将白逸风卷走,我拼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脑袋里不停回荡着昨晚他说过的话——最后一次,一定不要推开我。
我嘶声呐喊:“这次我不会再放手!”
他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卷进风团,连带将我也越拖越远,眼看形势不妙,这时白逸风艰难开口道:“放手吧,这力量不是你能够反抗的,你再跟来,我真会舍不得走。”
我将灵力灌入左手,一掌劈向风团,“什么话!难道我就舍得?”
久压心底的话终于毫无顾忌地吼出来,他弯弯嘴角,满意地笑了笑,挥手送来掌风,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我推开。
“四公子,不要!”
我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黑暗里,心像被撕裂般,一种难以遏制的痛苦顺着咽喉直冲大脑。我哭着爬出门,外面却了无痕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简直要疯了,嘶声裂肺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
“你喊了这么多声,可他已听不到,再也听不到了。”
我如梦中惊醒,四处张望寻找这声音来源。
“《炼冥录》里记载了利用魅灵力量的方法,但这其实是与鬼怪达成的一项协议,炼冥师生前可以尽情使用他们的力量,一旦死去,身体和灵魂便会被众鬼分食。”
凝云走过来道:“所以四公子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番话给了我天崩地裂的绝望,我喉咙里像哽了一团东西,艰难地组织话语:“他怎么不告诉我,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
凝云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四公子不希望你为他担心。虽然他喜欢的是你,可我的心里,那痛也是一分不少的。”
我径自爬起来,靠墙坐起由衷感叹:“是啊,你一直都很喜欢他,甚至心甘情愿为他做坏事。我猜,那《炼冥录》就是你从沈西岭家中偷得的吧。”
凝云大方承认:“对,是我偷来的。”
“你要是不搞到那东西,兴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凝云也坐在地上,将头靠墙歪着喃喃:“爱这种东西,有时会让人变得很卑微,明知前无路,心却已收不回。
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走进他的生命,但这绝不妨碍我对四公子由衷的爱慕和疼惜,即使为他堕入地狱也无所畏惧。
他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就是我做一切事情的原因。”
我看着自己满手血腥,又想起前些天她被炼化过的样子,忍不住道:“他走了一条错误的路,他也不该让你变成魔鬼。”
凝云轻松地笑了笑;“我选择为他和他怎样对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帮他而已,就像他对你做的那样。”
一句话让我泪水直流,心情无比沉重,不知道什么词语能贴合我现在的心情。
凝云脸色黯淡下来,喃喃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四公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自己想死,想死在别人手里。”
她说完站起身来,“辛阿姑娘,我要走了,公子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我实在无法原谅杀死公子的人,我不想再看到你。”
凝云径自走开,我在后面喊道:“你被炼化的咒,兴许我现在可以帮你解开。”wWW.ΧìǔΜЬ.CǒΜ
她回过头来灿然一笑:“不必了,公子不忍看我受苦,早就帮我解了。”
竟是这样?原来他早就已经解了。
对其他人,白逸风并非如我先前想的那般绝情绝义。
我一直不去承认他的优点,宁愿相信他的笑容是假的,心肠是硬的,可直到现在才明白,其实是我太冷酷,太绝情,我甚至从来都没问过他,为什么要去炼化一支魅灵军队,为什么要去筑建灵坛驰道。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音容笑貌就会浮上心头,就像是画出来的绝世美颜,优雅的举止,稍稍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满脸邪气,温柔魅惑的声音,在我面前说:小辛,你还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他一次都没有让我看见冷酷的表情,没有说过重话,只是让我陪在身边听他讲话,给他梳头,他让我做的事只有这些,从来没有强求我,那些别人说他的坏话,到最后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我颓然地靠在墙边,肚子又隐隐地疼起来,感觉这次似乎挨不过,正挣扎起身的时候,卫玺从结界里跳出来。
“辛阿——”
他喊了这么一声,我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卫玺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泪水一滴滴落下,我用手挡住眼睛,木然开口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杀了他,我真的杀死他了。”
卫玺将我搂得更紧,轻拍肩膀喃喃:“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大声哭,我在这里。”
我脑袋昏昏沉沉,已经吐不出更多字,只感觉眼泪将他胸前的衣袍都打湿了,鼻涕也流出来,整个人脏得不像话。
“辛阿,你是不是病了?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家。”
卫玺将我一把打横抱起走出公子府,没走多久看到一家医倌,卫玺便道:“不如先在医馆稍作休息,也可在此抓药带回家。”
小医馆在门口高喊一声:“月白姐,来病人了。”
月白?
我和卫玺都被这名字惊到,只见月白从内室走出来,她也惊了道:“卫玺锅锅,辛阿姐,你们咋来了?咋搞得全身都是血?快抱进来抱进来。”
我被放到内室的床上,肚子疼,意识恍恍惚惚的。
小医馆打来一盆热水,卫玺神色紧张地为我诊脉,月白将卫玺一把推开道:“锅锅心里急爪爪的,咋个给人诊脉?不如让我来。”
我将头歪在一边,泪水还是一滴滴淌下,脑海里不断回放有关他的一切,一幅幅画面清晰地闪过,一句句话语犹如再现耳边,细长的桃花眼总是泛起笑意……白逸风,你到底在哪里?
无论愿不愿意,我都无法抗拒失去他的冲击,感觉自己陷入巨大的阴暗之中,卫玺紧紧握住我的手,月白在旁突然高兴地道了声:“辛阿姐,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我再次如梦惊醒。
“简直是奇迹!辛阿姐不仅有了脉象,肚子里还怀了小宝宝,恭喜啊恭喜!”
我不可置信问月白:“这不可能吧,我是鬼啊,怎么能……怀孕?”
月白一脸欣喜,“听起来是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但你的的确确是要做母亲了,小宝已经有了几个月的月份。
只有一点……不太顺利,辛阿姐的体质特殊,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从食物中获取营养,而胎儿发育则完全靠的是母亲供给。”
我的心顿时提起来,“所以?”
“孩子和母亲,也许只能保下一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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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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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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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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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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