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公主今天飞升了吗>第十九章 脱胎骨第七
  香兰阁一游让我名声大噪,一时间,沈府内内外外都在议论暖杏院的那位奇女子。众人都说,此女不仅不同寻常搞凤侣,还道德沦丧带坏良家公子,很要不得。

  诚然我带沈智仁进了青楼,但我们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干,在酒楼喝酒即可,在青楼喝酒便不可,这是什么道理?

  晓晴后来再三开解我,说这位智仁公子从小看得金贵些,出自仕宦大族,不比我们商贾之家散漫,祖辈几代为官,到其父这一代官做得略小,因此对沈智仁倍加教导,望青出于蓝胜于蓝,将来官至国相,文韬辅国,光宗耀祖。

  而我竟把这么个金贵宝儿带到青楼一日游,若不是公子罩我,差点就被乱棍打死了,能继续留在沈家已是蒙受天大恩德。

  我想了想,与其在这里战战兢兢小心度日,不如趁早卷铺盖走人。

  可再进一步想想,其实铺盖并不是我的,我本就一无所有两手空空,白吃白喝不说还惹这么大娄子,真是对不住沈西岭,想来想去必须给他赔罪。

  我带菜豆儿前往陌梨院,看见沈西岭便大喊:“西岭兄菩萨心肠义薄云天慈眉善目蕙心纨质,请受我一拜!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菜豆儿给你玩半天,明天我们就走了。”

  沈西岭搂着菜豆儿问:“明天就走?为什么要走?”

  我不自在地揪衣角:“因为我闯祸了嘛,把你家宝贝沈智仁带到香兰阁一游,他十几年没喝的酒没造的孽没出的丑,让我一天全搞定了。”

  沈西岭点点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我知道两位沈夫人都要罚我乱棍,但罚到今天还没打,肯定是因为西岭兄你为我求情,我也不能继续在这里混吃等死给你添麻烦,我打算明天走。”

  沈西岭嗯了一声,问:“然后呢?”

  我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能不能,让我把屋里那两床铺盖卷走?”

  “没了?就这点儿出息?”

  我一受到嘲讽胆子就肥:“哪能啊,我还惦记那白釉墨彩八方枕!想着偷摸捯饬出去卖,反正你家里的东西不会便宜。”

  沈西岭抚着额头感叹:“辛阿啊你这个大棒槌,安心住着,没人会找你麻烦,带智仁去香兰阁喝酒,实在算不得闯祸。

  我这位大表弟也是个实在棒槌,书呆得很,我早有心带他见见世面,没想到你竟走在我前面,这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我想了想道:“虽说你早有心,但你却一直没有实施,不就因为顾虑太多嘛,不管怎样是你救了我,我辛阿绝对不会忘。”

  沈西岭哈哈大笑,“你书读得不多倒有情有义,脑子也通透,不愧是我沈西岭结交的人。不过,你真以为需要我为你求情?”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西岭噙着笑意,拿起一块糕点喂给菜豆儿。

  “什么意思嘛,我这位表弟,一听说要乱棍打死你,着急忙慌鞋都没穿,跑到他父亲书房外跪下求情,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那几日寒露至,初霜降,被抬回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莫伤辛阿姑娘,莫伤辛阿姑娘……”

  “哦,原来是他。”

  “你这个反应不应该啊。”

  我顿了顿:“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说我书读得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浅薄无知已经到隐藏不了的程度了?”

  沈西岭蹙眉看着我道:“我说你书读的少,是因为你进门夸我那几个词用得极不妥当,慈眉善目哪是形容年轻人的?蕙心纨质分明是形容女子。话说我从未见智仁对哪个女子如此专情,恐怕他对你早已情根深种。”

  这结论我无法苟同,我不喜欢沈智仁那个书呆子,我也不喜欢他喜欢我。

  “西岭兄,你那位学富五车的表弟情根种得很有些草率。如你所见,我连慈眉善目蕙心纨质的意思都弄不清楚,实在配不上他,再说我们总共才见过几次面,这要论情根深种就有点夸张了。”

  沈西岭摆摆手:“你不懂。”

  我表示自己懂得很。

  “诶,罢了罢了,我这位表弟啊,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我听了差点呕:“西岭兄,过分了啊。”

  沈西岭一脸疑惑:“你好像对男人有偏见?”

  是的,自从辋川回来我就不大正常。

  我沉默一会儿,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对求仙的心思要大于对男人的心思。”

  “又胡扯,走开!”

  “那我走了。”

  我夺过菜豆儿走回暖杏院,一连数天不敢出门,唯恐听到流言蜚语,更唯恐听到流言蜚语后忍不住撸袖子打架。

  据晓晴说,期间沈智仁曾好几次登门拜访,但都被晓晴婉言谢绝,无奈智仁兄在暖杏院门口守了半日,最后呜呼哉,被他娘骂回去。wWW.ΧìǔΜЬ.CǒΜ

  沈智仁为救我在寒霜中跪了一天一夜,我本应当面道谢,甚至照一些吃瓜群众的说法,以身相许都不为过,但我和他根本就绝无可能,所以为彻底断他念想,我必须做出个无情无义的样子来。

  如此闭门不出过了几日,外面谣传的风向变了,众人都以为我和沈智仁互生情愫两情相悦,只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生出这些事端。

  一个跪在寒霜重露里一天一夜,小身板为求情差点扛不住,另一个则深居简出不思饮食郁郁寡欢,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我跟在晓晴身后叨叨:“他们乱说!什么深居简出?我不是怕自己出去又惹祸嘛。”

  晓晴在竹竿上晾好衣服,回头道了句:“姑娘说的是。”

  我又抓住晓晴的衣袖问:“什么叫不思饮食,我一直都不饮食啊,怎么今天才拿出来说?诶还有啊,郁郁寡欢,我很郁郁寡欢吗?我脸色不是一向出奇好嘛,根本用不着抹胭脂!”

  晓晴被我问得无奈,放下手里的木盆道:“姑娘去做萝卜汤吧,只要你做出来我们就喝。”

  我正义地表示:“那可不行,你们的生命怎么能轻易遭我荼毒,还是给我讲讲那些人又胡扯了什么。”

  晓晴被我追着问到天黑,好不容易把我哄上床就赶紧离去。

  暗夜无声,烛火摇荡,我缩在床上,头枕心心念念的白釉墨彩八方枕,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帷帐,久久无法入睡。

  如果只能一个人孤独活着,那就算活几千年几万年又有什么用。孤独比死亡更可怕,像虫子一寸一寸蚕食我的肌体,然后钻进骨头,留下的只不过是万年不朽的空壳。

  我掀被而起到院子里转悠,突然听见墙角一阵躁动,毛着胆子走过去,看见暗处竟像有个人影在晃动。

  我试探着问:“你应该是个人吧,大晚上翻墙做什么,找吃的?我这儿没有吃的,你翻错了,快到别处找去。”

  人影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走过来,压着嗓子道:“辛阿,是我,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大概是平日里见菜豆儿偷吃惯了,我以为大晚上翻墙必定是找吃的,于是退后三步道:“你找我做什么,我不能吃,我也没有吃的,厨房在西边。”

  人影急了晃过来,走到我跟前:“辛阿,你看清楚,是我。”

  我把他扯到窗前,借着一点灯光才看清楚:“耶,是智仁兄,你大晚上跑过来做什么,我这儿没有吃的。”

  智仁兄心急如焚,嘶声道:“我知道你这儿没有吃的。辛阿,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的。”

  我顿了顿:“你找我干什么,还翻墙,看你一瘸一拐的样子,腿摔疼了吧,要不要叫人背你回去?走夜路怕不怕黑,怕不怕鬼?怕鬼就不要回头看。”

  智仁兄身子一颤:“辛阿,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之前是真糊涂,现在听见这话可一点都不糊涂了,可我还是想继续装糊涂,嘿嘿地问他:“心意,可以吃吗?”

  智仁兄差点背过气去,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中哆嗦,半晌才道:“辛阿,我是来与你私奔的,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我便什么也不顾。”

  智仁兄定了定神,然后将手伸过来,轻轻抚着我脸颊,柔声道:“辛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也知你心意坚决,所以下定决心带你私奔,我们寻个避世仙地建一所茅屋,房前屋后遍植香花香草,然后再开家私塾,想想就很美好啊……”

  我沉默了,沉默之际还不忘拨开他的手。

  不知他哪来的自信判定我心意坚决,且说房前屋后只种花草不种蔬菜瓜果就可以料定,智仁兄真不适合居家过日子,闻着花香夫妻双双饿死家中,还长相厮守个屁。

  “智仁兄——”

  我不得不打断他:“房前屋后种点瓜果好像更实用啊,要想过上好日子,必须得养几头猪羊鸡鸭发家致富,最好再养一头牛耕地,不过万全之策还是置几亩地收地租,当个地主婆搓搓麻将话家常。”

  智仁兄想了想:“有道理,如此一来日子也该过得丰腴些,只是我不会养猪养羊养牛养鸡鸭……”

  “对啊,你只会读书!”

  智仁兄显然被我这话给刺激到了,埋着头闷闷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开心,这些我都可以学,我什么都可以学。”

  这样发自肺腑的情话,叫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该欣然,即使无关爱情,也会被这份真诚所打动。

  但我却算不上真正的女子,是本不该存在于世的亡灵,我们之间不仅有重重世俗障碍,还隔着无法跨越的阴阳生死。

  基于以上,我决定扯谎。

  “你不通生计,我可不愿意跟你私奔过苦日子。沈智仁,你若真心喜欢我,就用功读书争取早日封侯拜相吧,到那时候你再八抬大轿迎娶我。”

  智仁兄眼中眸光一闪,握紧我的手问:“此话当真?”

  我嗯了一声:“当真。”

  智仁兄激动地解下身上的玉佩,塞到我手里:“辛阿,让你跟我私奔实在委屈你,等我功成名就便回来娶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口头答应智仁兄,等他功成名就回来娶我。

  虽然是善意的欺骗,终归骗人心里不踏实。

  他走了很久我还在想,万一他求功心切拼命读书,把自己身体搞坏了,又或者功成名就需要的时间太久,耽误他人生大事,最糟糕就是将来他发现我欺骗了他,意志消沉万念俱灰。

  不过,这一切想象都建立在我的无比自信之上,我真是脸皮厚想得美。

  更现实的情况则可能是他满怀希望做了大官,之后便平步青云仕途通达,身边莺莺蝶蝶美女如云,生一堆孩子满地跑,跑啊跑。

  我坐在蜡烛旁,摸起他塞给我的那块玉佩。

  昏暗光线下,手中的玉佩看起来仍晶莹剔透,内有隐隐虹光萦绕,玉质温润如羊脂,正面刻有“木润山辉”四字,反面雕着麒麟纹饰,一束蓝色穗子串着小珠挂在下面。

  诚然我没读过几本正经书,但戏折子小黄书倒看过不少,那些书上写女子为心仪之人佩玉结,缀罗缨。

  男也好,女也罢,玉佩从不轻易离身,若赠玉定情则是下了一辈子厮守决心的。

  我放下麒麟玉佩陷入深深的愁,想起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一句话:赌账易清,情债难还,更造孽是莫名地就欠下情债,真让人想不通。

  只希望沈智仁沈大棒槌好好读书,考功名做大官,早点过上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穷奢极侈的美好生活,如此一来,我这情债也就自然而然不存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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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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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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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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