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见尸体的声音?
难道她也可以听不见尸体的声音吗?
十得心里滕然升起一种异样的错觉,她说不准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但她知道,她必须找来宁问清楚。
或许是她出了什么问题,或许……这是她的突破口。
十得再也听不下去,她猛地站起,拔腿就往外跑。
“十得!”
在场的人多数还愣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方天戟已经先一步追着十得而去了。
路人甲十分不解,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向阿夏,问他:“十得娘子这是怎么了?”
案件刚说到一半,她急着去哪儿?
阿夏回过神来,只剩下一句:“不好!”
随即也追着去了。
……
一路上十得的心都是乱七八糟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听不见那具尸体的声音,从小到大,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除非那人是正常老死,尸体上没有留上任何受伤的声音。
可是……阿夏发现的那具白骨既然被人团团绑住,就绝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十得心里感到欣喜,仿佛在黑暗中忽然看见曙光。
她终于听不见尸体的声音,终于——
“十得!”
方天戟迈开大长腿,追了许久才追上十得的小碎步。她走得太急,步伐竟比得过男人。
“你跟来做什么?”十得气喘吁吁问他。
“你要去哪儿?”方天戟眉目中掩饰不住的担心。
十得愣了神。
她不知方天戟的担心从何而来,心里只是隐约觉得奇怪。她无暇与他解释,扭头就往东城门方向走。
烈日炎炎,晒得人头顶发烫,显得路过的风十分清凉。清凉的风拂过方天戟,像拂过他的心头,让他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十得回眸时,脸上都是笑意,她急匆匆出去,是兴高采烈的。
他站在原地思索几秒,忽然有些明白了十得的欣喜从何而来。只是……拥有这样的能力,难道不是好事吗?
方天戟随即跟了上去,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土地坡,来宁家中。
来宁的破屋门窗紧闭,不像有人在家。
十得一边喊着“来宁老头”,一边莽撞的夺门而入。来宁没有回应,整座房子都是静的,连旺财也不见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房间一间又一间,不见来宁身影。
十得翻看无名牌下,没有发现字条,来宁仿若凭空消失的,不留一点痕迹。
“人呢?”十得嘟囔,难道去驱邪了?
近来也没有听见有人请他作法,难道是贾昌盛的事情还没有擦干净屁股?
想起贾昌盛,十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从未仔细打量过贾昌盛,那日一见也只是远远一瞥,但她本能的觉得贾昌盛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奇怪气质。
她急匆匆赶回来,想将她听不见尸音的消息告诉来宁,却扑了个空,难免有些怅然。
十得坐在小院里的藤椅上,望着姗姗来迟的方天戟,再次嘟囔了一声:“你怎么跟来了?”
方天戟顿了顿,说不出因为担心你这样矫情的话。他自顾的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问道:“你师父不在?”
“看不出来吗?”十得躺下去,语气颇有些无奈。
方天戟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他还回来吗?”
“嗯?什么意思?”十得一咕噜爬起来,眼露疑惑。
什么叫他还回来吗?
难道来宁不是去替人驱邪?
“方天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什么。”方天戟直视她:“还记得发现于沧海几人尸体那天吗?你委托我回来给你师父报信,我觉得……他那时候不大对劲。”
十得觑一眼无名牌,这才忽然发现无名牌下的小玩意儿都不见了。
她一下有些慌张。
那些东西全是她辛苦从死者身上收集的灵媒。来宁说把全部灵媒收集在一起,就能治好她能听尸音的毛病。她从未怀疑过,十多年来亦是遵循师命,在死人堆里打转。
那些东西是她全部的希望,全部!
“灵媒……”十得踉跄着站起来,满眼不可置信:“我的灵媒!”
是谁拿走了她的全部灵媒?
十得站在无名牌前,面无表情,声音渐冷。
“方天戟。你刚才说我师父,哪里不对劲?”
方天戟不敢隐瞒,可是此时,他竟有些不敢说了。他怕他说的话,会造成十得的误解。
“你尽管说,”十得的声音在发抖,“他是我师父。”
思忖几秒,方天戟缓缓开口:“他那天说,是结束的时候了。”
方天戟那日给来宁带信,来宁听闻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末了,却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是结束的时候了。”
结束什么,方天戟没问,也没多想。事后想起,只觉得这句话蹊跷,几次想要告诉十得,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此过了几日,来宁忽然消失,连十得的灵媒也消失不见。
方天戟不懂得灵媒究竟是什么,可是他曾经从阿夏那里得知,这是对十得分外重要的东西,如今这些东西全都消失,对十得的打击可见一斑。
“有没有可能,是来宁外出的时候家里遭贼?”
话说出口,方天戟即刻就后悔了。
不可能的,没人敢偷盗端公爷来宁的东西,何况那东西还与师娘子十得有关联。况且,灵媒都是些草蜢拨浪鼓一类的小孩儿玩意,不值半个钱。
没有人偷盗,只剩下来宁将这些东西带走这唯一的可能。
十得脑中一阵嗡鸣,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来宁这样做的用意为何。
现下来宁不知所踪,甚至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在无名牌下放一张写了去向的字条。他走得悄无声息,带走了所有的东西。
灵媒,还有狗。
沉默许久,直到空气变得焦灼起来,让方天戟感到一种奇特的压抑感,十得才开口。
她长叹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没事,来宁晚上就回来了。”她转身,脸上一如既往的笑着,催促他:“你快回去,和阿夏一起将线索梳理清楚,命案不等人。”
方天戟知道这个道理,明白她需要一个人静静,也不多劝诫,只嘱咐她好好休息,倘若夜里来宁还是没有回来,她可以先去大帅府找他。
赵甲木刚走不久,现下十得没有别的可信赖的人。
好在十得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不会被这些没个定数的事件击倒。一切都还没个定论,她此刻还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这一切太过巧合,赵甲木刚走,来宁就没了音信,不免让人多想。
送走方天戟,十得在小院里转了一圈。小院里杂草丛生,房屋破旧不堪,让人仿佛置身于废弃的庙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竟然变得如此萧条。明明才过半日,却像许多年没有人迹。
在小院里待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来宁还是没有回来。
十得终于鼓起勇气往二楼上去,轻轻推开了来宁的房门。
来宁的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床单被褥整齐叠放在床头。房间里满是是熟悉的烟味,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打开柜子门,里面少了好几件衣服。
十得迫使自己不去想来宁为何离开,她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倒在了床上。
她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漆黑的房梁。无数个夜晚里,她都像今日这样望着天花板,望着房梁上的蜘蛛丝。她那时候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是否一辈子都会饱受尸音折磨。可是那时候,赵甲木就睡在她的隔壁,来宁就在小院里抽着烟,旱烟的臭味能一直飘到二楼,她总是在烟雾中入睡。
十得此刻才发现,原来那时候,她是心安的。
此刻她同样躺在这张破床上,偌大的房屋里,只剩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赵甲木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来宁现在在何方。
这种感觉十分糟糕,糟糕到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枕了多年的枕头被压得薄薄的,硬邦邦的,怎么睡都不舒服。十得爬起来,恼火的将枕头砸在地上,却在昏暗月光中看见静静躺在枕头底下的玉佩。
大帅府的玉佩。
师父没将这个东西带走?
她疑惑的抚摸着这块通透的玉佩,脑中忽然想起了愿意用一千大洋与她交换这块冷冰冰的东西的方天戟。
不知他们那边进展如何了。
十得胡思乱想着,枕着玉佩,许久之后,终于浅浅入睡。
月明星朗,是个不错的夜晚。
方天戟刚出来宁家大门,即刻撞见了跟随而来的阿夏。
阿夏担心十得,想进去瞧瞧,却被方天戟黑着脸拦在门外。他不敢多问,由着方天戟将他拽到枯井旁。
尸骨还没有打捞上来,死者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被麻绳团团捆住,像插线香一样倒插在井中。
阿夏曾叫警员用下到井中,用绳子捆住白骨,想要将尸骨提上来,然而失败了,尸骨像长在井底似的纹丝不动,几个牛一样的壮汉也没法拉动分毫。
因此方天戟提出下去看看的时候,阿夏只是耸耸肩,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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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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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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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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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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