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被人轻拍一把,随即一股香粉气袭来。赵甲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立即拉着人躲到了树后。
软香如玉在怀,赵甲木却捏着鼻子,面露嫌恶,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跟来做什么?”他不耐烦道:“以后别离我这么近,当心别人以为我非礼你。”
少女红了脸,玉藕般的手指轻戳着赵甲木的左胸,脆生生道:“那你还拉着我。”
赵甲木毫不客气:“你站进来点,别被十得发现了。”
天灵灵地灵灵,好的不灵坏的灵。
赵甲木尾音刚落,怀中的人忽地推开他,神情瞬间冷淡,甜甜的嗓音变得如同寒天的里的冰渣子。
她站定,朝身侧点了点头,语气毕恭毕敬,瞧不出一点欢喜样。
“方少爷,”她抬头瞧一眼正朝自己走来的方天戟和浅紫色衣裙的女子,淡淡一笑,问:“这位是?”
方天戟不记得她是谁,但他认得她身旁的人——赵甲木。
“你是?”目光在赵甲木和富家小姐之间流转,方天戟一边问,一边暗自忖度。
赵甲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方少爷可能忘了,前几日家父设宴华香楼,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少女莞尔一笑,朝方天戟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席如雪。”
席如雪。
方天戟想起来了,阆中粮米大户席牧家的千金。
他狐疑的望着躲在小树林后却一脸坦然的两人,腹中疑惑渐深,这两人原来认识?
寒暄的功夫,赵甲木已被十得拉到一旁。她拽得十分用力,搓红了赵甲木的手。
“你……”
“你闭嘴!”十得脸色难看。
尽管脑子总是不够通透,但十得不至于傻到看不清眼前的形势。她分明看见方天戟瞥见赵甲木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神情。宾客名单里没有赵甲木,进出记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他这样无端端出现,要说与四姨太的死干系最大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十得护短,自然相信赵甲木,但她也明白,即便赵甲木长了张能哄人的巧嘴,他也难逃盘查。
这不是傻子嘛!什么时候往这边来不好,非得这个时候上山!
赵甲木不说话,目光毫无避讳的落在十得身上。
道士一样的麻布衣服换成了丝绸纱裙,淡紫色收敛了十得张扬跋扈的乡野痞气,竟让人无端端生出一种大家闺秀的错觉。
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打扮的十得,其实很好看。赵甲木心神恍惚,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十得,离粗布破衣的他,很遥远。
就好像……山头的薄云,握不了,抓不住。
“看我干什么?”十得踢了他一脚,恨恨道:“你闯大祸了知道吗?你不是值班吗,没事跑这儿来干嘛?”
见她气急败坏,赵甲木忽然松了口气,自言自语:“这才像你嘛。”
“什么?”
“没什么,我来这里……”
赵甲木的话只吐了一半,话茬忽然被人接了过去。
席如雪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身后,略带稚嫩的俏皮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活泼得像被夏风吹得飒飒作响的风铃草。
“赵哥哥当然是来找我的!”
不知为何,十得总觉得席如雪提及赵甲木的时候,眼里有光。
她上下打量着赵甲木,心里虽然知晓赵甲木在阆中一度很有名气,模样尚可称得上清新俊逸,品貌非凡,也曾经有不少富家小姐痴迷于他,但痴迷到肯为他打掩护的,绝对只此一人。
按照席如雪的说法,赵甲木同她在许久前就已经熟识,许久是多久她没有说明,但显然许久到连赵甲木都已经忘记这段过往。
赵甲木一边听着席如雪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一边轻扯十得的衣角。
两人打着哑语,赵甲木非要争论个是与非。
赵甲木:“我和她不熟!”
十得:“你已经熟透了。”
赵甲木:“我真的和她不熟!”
十得:“夹生饭你也得给我当熟米饭咽下去!”
否则如何解释赵甲木凭空出现在这里?
赵甲木的小动作在方天戟警告的眼神里稍稍收敛,毕竟此处是大帅的地盘。方天戟的眼神让他感受到来自于大帅公子的揶揄,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就是觉得方天戟在嘲笑他。
嘲笑他着急忙慌赶到公馆,嘲笑他为了十得不顾一切地往火坑里跳。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得被方天戟利用而无动于衷。他偷摸着来到这里,无非是想确定十得是否安全无恙。
多亏他来了,才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十得。这是他第二次惊悟,十得已经不再是当年与他同吃同宿的毛丫头。
第一次是十得头一次来葵水。
他轻轻拽着十得的胳膊,心里却不似当年那般坦然。
席如雪仍在喋喋不休的叙述赵甲木来到此处的经过,赵甲木听得眉间紧锁,方天戟同样心不在焉。
席如雪所说不过是路上偶遇,顺道邀请云云。这样的事,找席家人一问便知真假,不必深究。
让方天戟真正在意的,是赵甲木这个人。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宾客中,必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犯下某些事。方天戟原来只道赵甲木这个小小的狱卒不简单,如今更加认定此人深藏不露。
方天戟心里,对赵甲木打上了问号。
四人一前一后,气氛诡异而紧张。
话到后来,连席如雪也没了说话的兴趣。方天戟显然不想听她念叨,她是大户家的小姐,于方天戟而言却只是一个并不熟识的女人。
自古民不与官斗,如今阆中的局面,指不定谁仰仗谁。
她踏着碎步,渐渐落在了后头,与赵甲木并排。
“赵哥哥,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席如雪满脸失落,眼神飘忽着,直往十得身上去。
赵甲木自然认识,说起来两人之间还有一段鲜为人道的渊源。然而渊源又如何?席家小姐几番讨好他,他心里终究装不下她。
赵甲木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的视线,奇怪的问她:“我应该认识你吗?”
他自问与这位眉目画貌若花的小姐没有交集,昨夜他偷溜进公馆时无意间撞见她,他见了席如雪仿若老鼠见了猫,只能自认倒霉。
私自进入大帅府辖地,是为贼。赵甲木自然慌张,手足无措间只得依仗了她的权势,才得以在公馆里来去自如。琇書蛧
席如雪沉默许久,再抬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蓄了泪。她轻轻扯了扯赵甲木的衣角,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对他说:“赵哥哥,那你可还记得……小立恨因谁?”
赵甲木脚步一顿,望向席如雪的眼神里闪露出危险的光。
……
方天戟再三斟酌,还是将赵甲木带到了亲爹面前。
十得没有任何反对,因为在此刻任何解释都会显得心虚。
早在进入熊大帅办公室之前,几人就已经找席家人确认过,席家口径出奇的一致,赵甲木的确是乘坐他家的汽车进入公馆的,至于为何没有向守卫报备,则是因为赵甲木本身并不在宴请名单上,且他只是搭了顺风车,很快就会离开。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细问下去,赵甲木口中细节竟与席家人所述完全一致。
他是往临县方向去的,月黑风高,偶遇了席家。他们邀赵甲木一道往公馆去,打算在公馆下车之后再让司机送他去临县,也算是还了赵甲木一个恩情。谁也没有料想到,偏偏到达公馆后,汽车坏了,赵甲木因此暂时停留。
方天戟让人去查,席家的汽车果然出了问题。车轱辘上被针扎了个眼,轮子瘪了半圈。
至于这个恩情……席家人只称是救命之恩。
十得满腹狐疑的觑着赵甲木,她从未知晓混世魔头般的赵甲木竟然还有助人为乐的一面,从小到大,他闯的祸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当然,这些祸事里,桩桩件件都有十得的身影。
扣响了熊大帅办公室的房门,方天戟将赵甲木带进去,大致说明了情况,很快退了出来。
临进门,十得的脚尖轻轻踩了赵甲木一脚,示意他别乱说话。
关上门后,方天戟和十得一同在门口候着,席如雪不放心,也跟在两人身边。
方天戟对席家人的说辞将信将疑,他总觉得他们偶遇得未免太巧,可又没有能说服自己一口咬死他们的证据。
“方少爷,”席如雪看见方天戟紧皱的眉头,出声道:“你应该明白的,至少我们家,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方天戟不可置否的挑眉,尾音上扬:“哦?”
问题就出在这儿。
他扭头望着十得,心里更加矛盾了。
以十得的反应来看,她并不知道赵甲木与席家之间的勾连。
赵甲木区区一个狱卒,无权无势,至多顶着端公来宁和师娘子十得的名头得了些尊重,不至于让席家赌上整个家族为他掩护。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绝对不只他们所说的这么简单。
“你认为呢?”方天戟把问题抛给了十得。
十得一边啃着指甲,一边回想案件细节。乍一听见方天戟的问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而问他:“如果加上赵甲木,昨天晚上公馆一共有二百五十三人对吧?”
方天戟不明所以地点头,但很快,他从十得带笑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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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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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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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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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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