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都这么说了,身后原本就狂妄自大的小混混,一下子全都来了精神,挽起袖子凶神恶煞的看着程盟。
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李六公子决定,不仅要在人数上,更要在气势上,压程盟一头,“我告诉你,你身手再好又怎样,我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不成?你给我老实一点的滚蛋,不然我连你一起揍!”李六公子不耐烦的摆摆手,他最讨厌的就是程盟这样的捕快,最碍事了。
程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六公子,一动不动。林青衣在身后拉了拉程盟的衣角,轻声说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没脸没皮什么都不怕的,他们人多,你快走吧,别耽误你的正事。”林青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时没有异样,只是一旁小金那见了鬼异样的眼神,却将林青衣出卖了。
这还是自家小姐吗?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好像平时那嚷嚷着想见程盟的人不是她一样。
吃错药了?还是昨天晚上睡糊涂了?
虽然华蓥楼不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但是规模也不小,店里养些伙计护院什么的自然是理所应当。刚刚李六公子带人来的时候,那些伙计也都机灵的跑去后院拿来了不少的家伙。他们不是会找事的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林青衣对待伙计一向大方,这些人都是附近无家可归,或是外地来京城做工的穷苦人。在华蓥楼讨生活,林青衣从来不苛待他们,他们是整个京城,所有酒楼伙计中最人模人样的,工钱最高的,上个月才走了一个伙计,准备回家娶媳妇,连福媳妇的钱都是林青衣出的。跟着这样的主家,他们不可能不拼命。
这么些年来林青衣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对不起街坊邻居,此时到了他们报答林青衣的时候了。
所有的伙计拿着家伙,挡在了程盟和林青衣的身前,他们原本是一群没有家人,无人问及的废物,是因为林青衣,才让他们能凭着他们自己的一双手吃饭。之前的事情他们忍了,今日这事,却是忍无可忍。
李六公子看见这些伙计,却没有丝毫的惧意。
“怎么,就凭这几条棍子就想跟我斗?笑话!”嗤笑之声传进程盟的耳朵里,他有些不爽的皱眉。
“谁说只有这几个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怒斥,虽然声音不大,却有洞穿人心的力量,之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真是替李老爷不值,李老爷一辈子乐善好施,怎么就能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儿子!”这老乞丐林青衣认识,之前在大雪夜,这老阿公无处可去,林青衣便让他来华蓥楼帮着看大门。
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有次华蓥楼进了贼,正好是老阿公当值的那天,阿公眼盲,可是心不盲,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不肯再来看门,回去继续做了乞丐。
老阿公有良心,每天都跑去二里地之外采些花来送给华蓥楼和林青衣,虽然都是不值一文的野花,但是林青衣很开心。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
“我是老东西,可是我再老我也有良心!我受过李老爷的恩惠,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站出来说,你李六,不配做李家人!”林青衣看着指着李六鼻子破口大骂的老阿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李六气得脸红脖子粗,转身对着身后的小混混一顿猛踹,却不见有一个人动,都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他回身的瞬间,也愣住了。
身后所有的乞丐手挽着手,排成两排,站在程盟和林青衣还有华蓥楼那些伙计之前。
他们的脸上是对李六的不屑和对一切的无所畏惧。
“从今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华蓥楼,保护林小姐!”老阿公这一声喊中气十足,之后便有人跟着他一起喊:“保护华蓥楼,保护林小姐!”
不仅是李六吓到了,就连林青衣也没有想到,程盟挡在她的身前,在程盟之前是她自己的伙计,还有那些自己给予了小小帮助的人们。
李六深知自己理亏,也知道凭着自己这几个人绝对不是这些市井乞丐的对手,便只能再一次灰溜溜的逃走。
那些年轻些的乞丐立刻就跟了上去,将他们撵的跑了好几条街都停不下来。
“林小姐,给你添麻烦了。”李六走后,老阿公就对着林青衣鞠了一躬。
“阿公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们站出来,今天这事还不知道怎么了结呢,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责任,招惹了这么些流氓。”林青衣说到这里就笑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初不过是想要教训教训他们,不想这些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些。
“唉,以后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了,华蓥楼周围我们要好好的看顾着,不能让这些人有可趁之机。”老阿公看着李六远去的方向,很是担忧,“以后我们轮流在这条街的两头站岗,只要他们敢踏进来一步,我们就立刻将华蓥楼保护起来。”
老阿公说话向来一呼百应,周围那些年轻些的乞丐都表示赞同。
“要是有事,就去衙门找我,不要轻举妄动。”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程盟突然接了这么一句,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老阿公点点头道:“说的是,程捕头是衙门的人,那个李六再怎么嚣张跋扈,也要给程捕头些面子。”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并不能改变今天原本计划,伙计将板凳收拾好,就继续布粥,而林青衣则被程盟拉着去了那棵枣树下。
原本今日布粥是重头戏,如今却变成了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程盟的到来让林青衣有些惊讶,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面对面的接触,林青衣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跟自己喜欢的人说话的感觉是这么奇妙。
一直以来,程盟和林青衣之间都若有若无的隔着些什么,或许是二人的身份,也或许是程盟不声不响不言不语的性格。但也因此,他们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思念着对方,在对方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他。
程盟来到这条街做捕头已经三年,三年来他每日都在同一个时间路过华蓥楼,风雨无阻。而林青衣也每日都守着同一个时辰在华蓥楼上看着程盟,同样的从无一天间断。
两人之间的交集也不过是路过时的一个点头微笑,都在心中默默希望今天的京城也能安好罢了。
林青衣不敢看程盟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睛里常常望不到底,尤其是现在,她就算不抬头都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
以往这棵枣树上总是会有很多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每次早上吵醒林青衣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聒噪,嚷嚷着要找个弹弓,把它们都打下来,串成一串烤烤吃了。
也不知道是林青衣愿望是灵验了还是怎么样,今日这需要它们来吵闹的时候却反而没了声音。
“以后你还是要多注意一点,那个李六公子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程盟一直都挺沉默寡言的,能让他说出这么多话来,林青衣有些小小的激动,她惊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程盟没逃掉,他明明白白的看见了林青衣眼中的那种欣喜的情愫,他的脸有些发烫,不自在的别过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林青衣不知道,他需要有多大的定力,才能表现的这么淡定自如。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程盟看着林青衣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什么问题没办法解决的,立刻就派人去衙门通知我,我一定会来,你别怕。”
“好,我知道了。”清清淡淡的话语却没办法掩盖住林青衣的欣喜,她的眉眼间明明白白的说着“我很开心,如果你现在跟我告白我说不定会答应你”,这是个让程盟发疯的表情,疯的双手颤抖,疯的难以自控。
程盟将自己的腰牌解了下来,摊在手心里伸给林青衣。“这个是我的腰牌,要是有事情去衙门里找我,就让人把这个给我拿回来,我看见了就一定会来。”这是程盟宋飞林青衣的第一件礼物,她很是珍重的拿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程盟,后者继续说道:“那个......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也一定要通知我。”
那个男人伸过来的大手,手掌心中有些老茧,是常年握刀的缘故,指甲修的很干净,就算是最小的袖口的细节上,也没有一丝污垢。
“这根本就不像是个单身汉”,林青衣这么想着,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抬起头,愣愣的开口:“程捕头,已经成亲了吗?”
此话一出,程盟的瞳孔猛地放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静静的看着林青衣,眼神带了些许的责怪之意。xiumb.com
程盟的眼神林青衣看见了,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唐突和失礼,立刻给程盟赔礼道歉,“程捕头,刚刚是我失礼了,不该问这样隐私的问题,还请程捕头不要——我没成亲。”
林青衣不得不承认,在听见程盟的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有些小小的庆幸的。幸亏没成亲,要是成亲了,自己怕是要凉啊。
“那程捕头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啊。”此时此刻的林青衣,分外愤怒于自己的多嘴和冲动。虽然自己是红娘,可是没道理这么在意一个跟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京城捕头。他要是不在意就算了,要是他在意,将来要是不来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林青衣不仅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而且还很想在明面上给自己一个巴掌,可是程盟在,此事未遂。
不过最让林青衣觉得奇怪的是,程盟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让她有些难受。
程盟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回答林青衣这个问题,他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有。”
林青衣愣了愣,之后颇不自然的转了转脖子,尴尬的笑了笑,“哦,这样啊,那这个姑娘应该很幸福吧,有程捕头这样的人喜欢。真好真好......”
程盟:“......”一阵无言,程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个什么,我是不是耽误了你很多时间啊,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做。真抱歉,问了很多有的没的。”林青衣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了这么多的话,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情。
“没事,腰牌你拿好,我还要继续巡逻,我的兄弟们还在等着我,林小姐也回去吧,外面风大。”说完程盟对林青衣微微颔首,之后就快步离去。
“真是个怪人.......”林青衣摸索着手中的腰牌,上面好像还有程盟的温度,林青衣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的手一定也是这么暖暖的吧。
看着程盟远去的方向,虽然林青衣心中有些酸楚,却还是笑着希望他今天也能平安。
她傻傻的笑了一下,笑容背后,是她不愿意表现出来的苦涩。
真好,已经是很幸福的人了啊。
“小金,”林青衣不愿意去打扰此时的宁静,其实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就挺好的,“将腰牌收好,以后咱们华蓥楼也是官家人罩着的了。”将腰牌丢给小金,林青衣又变成了那个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只想着怎么过好日子的华蓥楼主。
就算再不愿意也会强颜欢笑,就算再不乐意也会笑着祝福别人,这就是林青衣,一个不愿将悲伤写在脸上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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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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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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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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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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