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祁淼很硬气地摇摇头:“我自己能搞定的。”
“怀玉这个人啊。”沈京余提起怀玉,口气熟悉得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你带点茶叶过去,他会很高兴。”
祁淼有点疑惑:”这事你怎么知道?”
沈京余不说话了,悄悄地讲了两个字“秘密”。
难不成他暗中又跟作者有往来了?祁淼在心里暗暗地猜测。
祁淼最后还是听从了沈京余的意见,潜意识告诉她听沈京余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沈京余在心里想了想,权衡再三,同意了让祁淼一个人出去,只是在最后提醒了一句:“别到迷路了再打电话给我。”
祁淼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这次连问路都没有问,一下就找到了道。怀玉的家不在市区,反而在市郊。
祁淼好长时间没有自己到郊外来了,这次拜访反而给了她一个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她提前让计程车停下来,自己沿着道路步行了很长一段路。
蓝天白云,市郊的空气似乎都比平日里的清新,她今天穿了件浅淡的灰色针织长裙,穿过一片茂密的向日葵地,感觉身上的颜色都鲜活起来。
很快,她停在了怀玉家门口,抬起手轻轻按了门铃。
怀玉虽不是写畅销小说,但是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内涵,在行业内的评价非常高,甚至有评论家认为他的文字能够代表整个中国的精气神,这也是他被出版社挑中,作为优秀作品对外译介的原因之一。
“是祁小姐吧?”门很快被人从内打开,温润的声音传进祁淼耳畔。
“请进。”作者跟她猜测得一样,果真人如其名,仿佛谦谦君子一般,温润如玉。
怀玉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四五十岁的年纪,虽然鬓角已染上白霜,但眉梢间氤氲的书卷气,令人心旷神怡。
祁淼点了点头,礼貌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两个人握过手之后,怀玉将她迎进了屋。
祁淼隐隐约约觉得他的五官和认识的某个人很像,但是又说不上来。
祁淼感觉一脚踏进去,似乎心中的节奏也跟着慢下来。
看得出来,怀玉对她的到来是做好了准备。祁淼一眼看见玄关的地上摆了一双松软的拖鞋。这么想着又对他增添了几分好感。
怀玉的家是独栋的别墅,整个屋子一尘不染,玄关上放着白瓷瓶,插着一株清雅的蝴蝶兰,侧墙上也挂着一副书画作品,茶几上散乱的摆放了一些富有中国特色的物件,却并不累赘,点到为止,分寸之间都是讲究的美感。
“喝茶吗?怀玉十分熟练地从罐里挑出少许:“是托武夷的朋友带来的,新上的金骏眉。”
“我带了点茶叶来。”被他这么一提醒,祁淼从这是她拜托父亲那里拿了一些包装精美的高山茶。
他看见怀玉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不停地道谢,心里想沈京余说的果然没有错。
祁淼的父亲做的也是茶叶的生意,虽然谈不上精通,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茶叶的品种。
关于茶叶的话题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人愉快地聊了起来。
“之前走了很远的路吧?”怀玉亲切地问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我再带你在房子里转转。”
“嗯。”祁淼实话实说:“但是这里的景色很美,就算走了很长的路,也是值得的。”
“是吧。”怀玉对她的认同,感到很开心:“我平常没有灵感的时候,会自己到周围的田野里散散步,很快就会有新的想法。”
“走吧,跟我上楼,我带你参观一下。”用过茶之后,怀玉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介绍家中的陈设。
他的谦和有礼,让祁淼有种自己回到家的感觉。
每层的摆设都有各自的特色,装修也很有自己的风格。祁淼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作者的品味。
五层的露台上种了很多蔬菜和奇形怪状的植物,祁淼看见天台上那些半蔫的蔬菜,有些忍俊不禁。
“这可不是我种的。”怀玉看见她想笑又努力忍住的表情,连忙将种植的责任从自己身上撇得干干净净。
“前段时间是茹玉心血来潮说要种的。”怀玉提起自己的妻子时,目光里都是温和和淡淡的无奈。“她太贪玩了,我有时候也会出门采采风,这些植物自然就养不住。”
祁淼之前因为没有看到他的妻儿,还在思考怀玉是否成家,现在心里的疑惑释然了。
“我们还商量着要不要去找个保姆来照顾一下这些植物?”
祁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些植物,时不时还伸出手抚摸一下卷起的叶片,心里实在有些不忍。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代为照顾一下。”祁淼看到那些植物,实在是于心不忍。
话刚出口,她又猛然意识到自己提的要求是不是太过无礼。第一次正式的登门拜访,就开始从人家那里给自己家搬东西回去。
“真的吗?”好在对方也豁达,没有太过在意,眉目里反而是惊喜,根本就没有丝毫自家东西会被别人拿走的不悦。
“你随便挑,看中了什么都把它带走就行。”怀玉将手指放在唇间:“我不会告诉茹玉的。看他的表情,似乎还很庆幸那些植物终于有机会逃脱了妻子的魔爪。
于是祁淼满载而归,将绿植扛着回了家,导致沈京余接她的时候费了很大一番心思,此是后话。
“请问您的妻子现在?”祁淼好奇地问了一句。
“茹玉吗?她和几个朋友出去旅游了,就去周边的城市转一转。”祁淼在他说出妻子的名字前,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口中喊的那个名字是他的妻子,神情轻柔。
一生一世一双人。祁淼想起了他的作品,字里行间都的豁达,虽然写的是都市,却没有被都市里的喧嚣给束缚,反而跳脱了城市灯红酒绿的束缚,将心灵的平实娓娓道来。
应该就是这样真诚的人,才能写出如璞玉般的文字吧。
——大隐隐于市,祁淼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路过二层的时候,怀玉见祁淼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那个上了锁的房间,就多解释了几句:“那是我儿子的房间。现在他在外面工作了,就不经常回来了。”
祁淼在心里想着真的很幸福,能够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你挑的时间真的很巧。”琇書蛧
“我看过你的作品了,你年纪轻轻能用这么好的词句来诠释原意,很难得。”
面对怀玉毫不吝惜地夸赞,祁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而且,比如说这一处。”
怀玉在看书的时候,几乎处在完全静止的状态里。
翻译文学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和原作者心灵相通。
“实不相瞒,我从前也做过翻译相关的作品。”
没想到他们还算是半个同行呢,祁淼听到这里,一下来了探究的兴趣。她问:“您之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呀?”
“口译。”
“那后来怎么不再做这份工作了?”
“听力受损了。怀玉提起这件事的语气轻描淡写:“出了一场事故,左耳失聪。”
“对不起对不起。”祁淼觉得是自己触及了对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
“倒也没事,当时的确有一些遗憾。”怀玉倒是很乐观:“反倒是失业的那段时间,让我接触了不少从前没有机会接触的领域。后来重新拿起笔来,开始写作,也是我的爱好之一。”
“我从前的职业,东奔西跑地很辛苦,也没什么时间留下来照顾妻子和孩子,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怀玉慢慢啜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多出来的时间都花在了家里人身上,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也算是用得其所。”
祁淼的眼神里都是敬佩的神色。
“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专注,便能有所得。”怀玉在最后道出了这句真谛。
两人倒像是万年交,从正午一直聊到日落,从作品里该请教地问题,又延伸到怎么也停不下来。
果然
怀玉在最后纠正了她的称呼。
“老师,这里……”
“不用叫我什么老师,我也不过比你虚长几岁而已。”怀玉点了点头:“况且现在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感觉你的水平已经在我之上了。”
祁淼答应了他,只是有点疑惑,在想她已经称呼他为老师那么久了,为什么偏偏等到最后才纠正他来。
“我特地留到最后再纠正你,是因为知道你这么称呼尊重我,所以让你称呼我一天的老师就够了。”怀玉的表情很调皮,丝毫不像个五十岁的老成作家。
“本来应该留你在这里吃饭。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对自己如此坦率的怀玉,祁淼忍不住笑了起来。
“倘若茹玉在这里,或许还可以请你吃顿大餐。”
“没事的,我回去吃饭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了。”祁淼忍住笑,轻声说了句谢谢:“怀玉摊了摊手。
祁淼反而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位妻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祁淼与他相约改日再来拜访。坐在离开的高铁上,祁淼回想起跟他交谈的那几个小时,自己竟然没有问他一句真实姓名。
借着落日的余晖,她又重新将作品拿出来研读,读出了一些新的感悟。
祁淼决定在作品出版之后,再离开大陆。一个理由是她短时间地居住在这里,拜访怀玉也比较方便。之前她也经常换不同的地方,遇到喜欢的城市就会在那里住上一段生活。但是之前那些城市都在台湾,几乎没有再来到大陆。
另一个理由,当然是因为这里有沈京余啊。
祁淼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但事实上,她的小心思还是很容易被大家猜到。
比如黎欢欢听到她的这个打算,一脸坏笑地在她耳边说:
“你可别不承认,不就是因为沈京余你才留下来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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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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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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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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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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