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笙阴翳的抬起头,放在身侧的双手竟不断发抖,君离尘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不由心中一紧。
“我们守在牢中,中了她主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江余笙愤恨的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活的不耐烦了!”
她拉着君离尘往外走,“咱们去她身死的那条河看看,端了它的老巢!”
大夫人说过,风灵露死在三年前城外那条金水河中,她顺着府外的小路朝那条河走过去,夜风吹散她的发丝,衣裳翻飞,越是接近河边风声越大,听起来像极了女子的哀嚎哭泣。
他们来到河边,君离尘一看那河水就觉不对,河中长着一种像海藻一样的棕色水草,在水中成群飘荡聚集,一见河边有人,那水草又长了好几寸,几乎要露出水面。
江余笙看着那些水草说道,“如果大夫人说得是真的,那这条河里死去的都是些不守妇道的女子,这河水下面不知得有多少沉尸,怨气已经集成一个水渊了,青天白日里不可见,一到晚上就现了形。”
君离尘听不懂她的话,但大致明白,这片水域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我要下去看看。”江余笙坚定的说。
君离尘皱起眉,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意示她不可。
“风灵露的尸体还在下面,我必须下去。”江余笙一边说一边往水里走,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小腿,那些水草感知到有人要来,舞动的频率更快,仿佛十分高兴,又长长了一些。
待江余笙将身体全部沉浸水中后,她才发觉这河水下面的水草如此之多,她用手拨开那些水草,继续向水深处游去。
可越到深处,那些水草越是密集,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手臂,她无论怎么动弹都不能将自己手臂和腿上的水草除去,水草像有生命一样,慢慢将她往水底拉扯,江余笙气息不足,刚才那一番动弹耗尽了她最后一口气,她吐出一串泡泡后身体随着水草向下沉去。
仿佛有人在她耳边说道,“下去吧,下去陪我……”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感觉周边的水波荡漾开来,一个人朝她游过来,挥剑斩断了缠绕她的那些水草,抓住了她的身体拼命往上拽。对方贴上她冰冷的唇,喂她渡了一口气,而他的唇也没见得温暖多少。江余笙昏迷之前看到君离尘正拉着自己向岸边游去,她含糊的说了句,“哑巴,你吻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君离尘正在把她往岸上弄,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忘耍流氓!
江余笙已昏迷过去,君离尘把她抱上了案,正要掐她的人中把她掐醒,突然从她的身上掉下了一片玉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君离尘将那块玉石捡起,发现那竟然是一块半圆形玉佩,月光照在上面发出柔和的清光。当他看清楚那玉佩上的纹路时,瞳孔骤然紧缩,不能置信的看向江余笙。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半圆玉佩,和江余笙掉落的那块放在一起,两块玉佩分理处纹路吻合,拼成了一整块。江余笙的那块雕刻着凤凰栖梧,君离尘的那块雕刻的则是青龙腾飞,这是一对龙凤玉佩,玉是上等阳绿翡翠,无一丝杂质,摸起来滑润冰冷,如刚从冷泉中捞出的寒冰。
君离尘握着那两块玉佩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着,他曾听娘亲说过有这么一枚玉佩的存在,但他早以为这玉佩和那人一起已经葬身万丈深渊,没想到却在今时今日得见真容。
风抚动身侧芦苇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君离尘蓦地回头,见是去而复返的王越,他眉头皱的更深,转向他道,“你何时回来?”
王越神色匆匆向他下跪,低头快速说道,“少宫主,老宫主已将天狼族族长阿苏莫关押在天山云顶宫,他手下的族人纷纷反动欲救他出来,天狼族左翼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右翼这两天内应该也要被老宫主击败,可他并没有打算放过天狼族人,下令让天魔宫众不得手下留情,老少妇孺皆可杀。”
君离尘听罢脸上染了一层怒意,握着玉佩的手无端收紧,说道,“我不是说传我命令下去吗!”
“老宫主请出了聚魔令,无人敢不从。”王越道。
聚魔令是天魔宫禁地所藏之物,用三斤陨铁打造而成,这令牌轻易无人动它,一旦请出可以代替宫主之位施发号令,违者格杀勿论。
王越见君离尘面露难色,劝道,“如今只有少宫主回天魔宫坐镇,亲自下令宫众才肯听,少宫主,我们现在便回去吧!”m.χIùmЬ.CǒM
君离尘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将目光投到昏迷不醒的江余笙身上,江余笙被他放置在一处干净的草坪,她浑身湿漉衣裳不断向下滴水,如鸦羽黑亮的长发打湿在脸颊两侧,映衬出她精致如画的容颜。
王越看出君离尘的犹豫,心中竟莫名有些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顾及儿女私情!
“我想带她回去。”君离尘轻声说道。
王越吃了一惊,“什么……少宫主,你要带这个女人回天魔宫?”
君离尘又缓缓摇了摇头,眸光中满是不舍和爱怜,还没来得及相认,就要这样匆忙离去,甚至来不及告别。
他凝眸看了江余笙至少有一炷香的时间,王越便在他身侧跪了一炷香,正当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劝说时,君离尘已恢复了常态,缚手说道,“告及除探子外所有宫众,即刻赶回天山云顶!”
“是!”王越不敢耽搁,快速飞驰而去。
君离尘把手中那块凤凰玉佩又塞回了江余笙手中,俯下身去在她眉心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不含一丝欲念,却满是离别之痛。
下次吧,下次再见时,一定以真心相待。
江余笙昏迷之时,听得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叹息,还有一个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碰在自己眼眉之间,轻柔的仿佛像在摩挲自己心爱之物。
她悠悠转醒,发现周围只有黑漆漆的河水和呼啸的冷风,两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并无一人踪影。
江余笙揉了揉脑袋从地上坐起,她隐约记得是君离尘把她从河水中捞出,怎么一睁眼却不见了人影。
“什么人啊,亲完就跑!”她怒道。
“阿笙!可算是找到你了!”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百里惊澜喘着气来到她身边。
江余笙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受了伤吗,你来做什么,哑巴呢?”
“刚才那哑巴来到我房间,让我来河边找你,说你有危险,我还没问清楚他就跑了。”百里惊澜也是一头雾水,愣怔的盯着江余笙看,“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湿,下河洗澡了?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生病!”
江余笙完全没听清他后面所说的那句,反而张了张嘴,“哑巴走了,他去哪了?”
百里惊澜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随口说道,“你管他作甚,可能是有事先离开了,也有可能是上茅房了,他不是总往茅房跑吗,也不知怎地和茅坑那么亲。”
江余笙思绪渐渐理清,拽住百里惊澜的手说道,“你从张员外府上出来的时候,沈捕头在不在?”
百里惊澜的目光盯在她握在自己的那只手上,那柔荑微凉轻软,和他在海市蜃楼幻境中接触到的感觉极为相似,他一时有些愣神,“好像是在吧,不记得了。”
江余笙听完直跺脚,“糟了,张员外有危险!”
“啊?”他这才回过神。
“我们快赶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江余笙说完转头就跑。
“喂,你跑反了,员外府在这边!”百里惊澜无奈的在她身后喊道。
当江余笙和百里惊澜赶回员外府时,府中安静的吓人,小厮丫鬟通通不见,就连张员外自己也不知去向。
江余笙站在张员外的房中转来转去,“人都跑哪去了!”
百里惊澜试探了一下桌上茶盏中的水温,道,“应该刚离开不久,这水还是温的,现在天气渐冷,水应该凉的很快。”
“他肯定还在这府中。”江余笙埋怨地说,“我不是告诉过他不要离开屋子的吗,他的房间我有放置镇邪之物,那只魅不敢进来的。”
百里惊澜心念一动,桃花眼斜斜向江余笙看去,“你家里有什么我一清二楚,何来的镇邪之物?”
“就……就是你那块玉的碎片。”江余笙说起有些不好意思,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百里惊澜冷哼一声,就知道她把自己那块玉占为己有,刚见到自己时她就在动那块玉的主意。
“咱们快去四处找找,那张员外和风灵露肯定还在府中。”江余笙避开这个话题,不让他再往玉的事情上想。
“我觉得张员外那么贪生怕死的性格,既然你对他说过这个房间很安全,他多半会听从你的话老老实实的呆在屋中,如果他离开了,那只能说明……”百里惊澜欲言又止。
江余笙接着他的话说道,“只能说明是有相熟之人叫他出去,而且这个人他很信任。”
“正是如此。”他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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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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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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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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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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