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兰带着女儿住在一个阴暗脏乱的小宾馆里,二楼201,整个房间只有一扇巴掌大的上悬式平开窗通着楼道,厕所也没装换气扇,经久沉积的浓郁气味弥漫在房内,消散不开,异常刺鼻。尤琪安雄赳赳地迈步走进去,下一秒就灰溜溜地退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才硬着头皮再度走进房间。
卜采白用围巾捂住脸,庆幸自己被安排留在窗外,拍摄取证。
尤琪安蹲在小女孩面前,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头发披散着站在床边,狗啃刘海掩住脸颊上鲜红的冻疮,眼神回避,也不敢吱声。她的母亲李桂兰长得瘦小精干,齐肩的短发挽在耳后,连忙替她回答:“林召娣。”
尤琪安又问:“你上幼儿园了吗?”
李桂兰抢答:“没有,幼儿园学费一年好几千,上不起。”
尤琪安瞥了她一眼,再问小女孩:“我问你话你就大胆回答,别害怕,告诉我,你的头发是谁剪的?”
小姑娘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妈妈一眼。
尤琪安干脆伸手撩开她的头发,仔细查看,果然,她左边的耳垂掉了一块肉,缺口上结的血痂已经干枯萎缩,于是不动声色地问:“爸爸妈妈平时总打你吗?”
“妹子,你这么说就没良心了!”
李桂兰非常不满,开始诉苦:“当年一家人都不想要她,我舍不得掐死她才有她这条命!就为了生她,我才落下病根,这么多年也怀不上了,她奶奶天天骂我们娘儿俩害得老林家绝后!我为她吃了这么多苦,她不听话,我抽她几下怎么了?再说,我给她剪头发把耳朵剪坏了,那也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在板凳上乱动,坐不住,非得绑起来才老实!”
她越说越火大,小女孩生怕再受惩罚,立刻道歉:“对不起妈妈,我没乱动,是太冷了发抖……”
尤琪安眉头一皱,摸了摸她的手,两只小手像青石一样冰,关节还冻出了细小的裂口。
这是12月底,一天中的最高气温也不过3度左右,早晚都是零下好几度,南方的小宾馆里没有暖气,空调也是坏的,这孩子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呢子外套和粗线毛衣,连件能御寒的厚棉衣都没有,裤子不知穿了多少年,短得露出一截脚脖子,鞋子倒是保暖鞋,可一看就是捡成年人穿剩下的旧鞋。
李桂兰还振振有词地解释:“小孩长得快,反正买新衣服也不合身。”Χiυmъ.cοΜ
忍住了骂娘的冲动,尤琪安脱下羽绒服给孩子披上,然后转身站起来问李桂兰:“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老公说,别人给四万块钱买孩子,我要是能拿回四万,孩子就不卖了。”
“四万?你老公在省城的房子值四百万,你知道吗?”
“他说那是他借钱买的,跟我没有关系,只有他爸妈去住过,我都不知道那个房子在哪。他们家人说,等我啥时候生出个带把儿的来,才能送我去城里享福。他们就是故意的!我现在怀孕都难,怎么生儿子?都怪这个死丫头!赔钱货!”
李桂兰说得气急,又踢了女儿一脚。
小女孩只听懂了钱,惊恐地摇头:“我没偷钱,别打我……”
尤琪安听她说得恐惧,心中一动,弯腰捋起她的袖子,只见一条一条青紫的血痕触目惊心,再掀开裤腿,同样伤痕累累,甚至两颊红肿都是抽耳光造成的淤血,而不是生冻疮。
李桂兰试图拦着她检查,没拦住,便悻悻地说:“她不听话,我就拿衣架打了几下。”
“你们这是虐待!你不保护她,会有法律保护她的!”尤琪安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一堆小女孩体表伤痕的照片,最后甩了几百块钱在床上,强忍愤怒:“给你路费,赶快回去吧,该报警报警,该离婚离婚,你家的事我管不了。”
见她要走,李桂兰拉过女儿,抄起一把小刀胡乱比划:“反正无家可归,我不如带着她一块儿死!”
在屋外偷拍的卜采白发现情形不妙,“卧槽”一声踹开门,冲进去跟李桂兰抢刀。两人扭打时,尤琪安抱住小女孩以身相护,好死不死偏巧被一刀扎在后臀尖上,李桂兰吓得立即松手,“叮”一声,染血的刀子跌落在地。
尤琪安嗷呜一嗓子蹦起来,疼得呲牙咧嘴:“爸爸给你钱,你插爸爸腚!?”
卜采白吓得脸都白了,一把抱住她:“没事吧?快让我看看伤口!”
“滚!”
尤琪安一脚踹开他,忍着痛捡起刀,掏出纸巾包得严严实实,收进包里,然后正告李桂兰:“我会把一切证据都收集起来,控告你谋杀。放心,你不会无家可归的,你们夫妻俩都会在《刑法》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流利地报警,请求验伤,中途李桂兰想跑,卜采白眼疾手快抓住她:“别想溜!”
写病历登记姓名时,卜采白嗤之以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叫召娣的?”随后,他转过身笑眯眯地叮嘱小女孩:“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远离你爸妈,知道吗?”
小女孩依偎在李桂兰怀里,享受着母亲难得的平静,似懂非懂。
检查结果出来,这孩子全身伤痕累累,多处软组织挫伤,还有疑似重物砸过的头骨凹陷,不知道对脑组织有没有造成损害,是否影响患儿的智力、运动能力及语言功能,需要住院做一系列检查。尤琪安根本没有想到情况如此严重,听着医生的叙述,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李桂兰的衣领子,咬牙切齿:“这么小的孩子被打成这样,我真想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卜采白赶快阻止:“跟社会渣滓换命不值得,这些玩意儿都算不上是人了。”
“来日方长,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尤琪安恨恨地撒手,将瘦小的李桂兰推倒在椅子上。
为小女孩交费住院后,她才一瘸一拐地去找医生处理了一下自己臀部的刺伤,消毒包扎,还好冬季衣服穿得够厚,伤势不严重,只是打车去酒店的路上还得一路撅着,十分难受。
黑夜中,忽然有道亮光闪过,卜采白一惊一乍地喊:“快许愿!”
尤琪安立刻双手合什,虔诚地祷告:“希望我们舞团能顺利混过彩排,明天成功晋级八强。”
不一会儿,天空开始落雨。
卜采白满脸严肃:“快看,这是老天爷给你回应了!”
“嗯,老天爷说什么了?”
“他说,”卜采白清了清嗓子,“he~tui!!”
“你意思是,老天爷冲我吐口水是吧?”尤琪安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着他就打,“咱俩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人身攻击?我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人身攻击!什么叫普攻自带暴击的女人!”
“就你这暴脾气,西天取经路上唐僧劝你别杀妖精,你能把他打死好几回。”卜采白一边躲闪一边说笑,“怪不得人家让我跟着你!”
“人家是谁?谁让你跟着我?”尤琪安警惕地问。
“老天爷呗!”卜采白答得极其自然。
这一晚,尤琪安睡在异乡,始终不太踏实,除了担心次日比赛,还因为章辰辉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他自从去了云南,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喜欢的人离开之初,通常不会立刻使人感到悲恸,真正让你感到痛切的,是抬头时看到床头的半盒香薰蜡烛,是窗台上忙忙碌碌爬来爬去的蚂蚁,是那些突然钻入耳中的地铁站名,还有深夜里不知分享给谁的小情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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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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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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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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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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