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福吐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直呕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才作罢,道福忐忑不安地环顾四周,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四个人此时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在他们的中间,庾希正若无其事地擦拭着仍旧淌着血的佩剑,他见到道福终于吐完了,淡淡地道:“公主勿怪,如今庾某落魄,也只能使得动这些蛇虫鼠蚁了。”
道福仍旧心有余悸,她勉强支起了身子,戒备地看着庾希,道:“你……想干什么?”
庾希闻言,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自嘲地道:“不过是与这些亡命之徒一般,穷途末路、困兽犹斗罢了。”
道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道:“你……为什么要抓我?是想拿我威胁我父皇吗?”
庾希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着道:“你父皇?如今的朝政,是你父亲说了算的吗?”庾希没有回答道福的问题,而是将擦好的佩剑放回鞘中,道:“这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今这里头住着的,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公主哪怕是为了自己着想,今后也还是不要轻易出来了。”庾希说完,挥手示意自己的两名部曲将她押送回去,道福在他的监视下重新又被送回了密室,到了晚上,先前那个被她反锁在密室中的老妪又来了,手里仍旧端着一些简单的饭菜,道福经过白天的折腾,又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十成十,已是饿得头晕眼花,端起饭碗忙不迭地吃了起来,那老妪似乎丝毫没有在意先前她将自己关在密室之事,依旧沉默地看她吃完,而后竟还给她打了盆温水净面,又带了件干净的粗布衣裳给她换上,道福虽知她听不见,但还是道了声谢,那老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端着带血的面盆走了,道福看着密室里唯一一盏烛火发了会呆,而后起身掸了掸落满了灰尘的草席,蜷缩在密室中央的坐榻上睡下了。
道福这一睡不知又是多久,她白天受了惊吓,晚上就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总是做噩梦,梦中桓济的脸与白天见到的血腥场面混杂交织在一起,反复冲击着道福的胸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再惊醒时,才发觉冷汗早已浸透了中衣,道福醒来后觉得口干舌燥,遂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可她刚站起身来便觉脚下一软,随即跪倒在地上,道福以为自己神思恍惚才致不小心跌倒,忙撑着手臂想再站起来,可自己的两只手掌明明紧贴着地面,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道福心下骇然,想莫不是庾希怕她再次逃跑,所以在她的饮食里下了什么东西?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可她如今怀着身孕还未满两月,如何能吃那种东西?道福强撑着身子爬也似地挪回榻上,隐隐觉得小腹作痛,心里更是说不出地悔恨,她侧卧在榻上用额头抵着草席,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下来,那泪珠点滴落在席上,即刻濡湿成一片,她想着桓济临走前的叮咛,想着逃不出的坞堡围城,以及不可预料的前路,默默等待着天亮的那刻,待到铜门再次开启,楼梯上复又响起那阵拖沓难听的脚步声时,道福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坐了起来,那老妪这次只端了碗清粥下来,清粥上面寥寥撒了一点菜菹,饶是如此,道福却是绝不敢再吃了的,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赶紧拽住那老妪的袖角,道:“婆婆,你们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那老妪照例做了一个吃饭的手势,然后复又坐到一旁,道福忙摇摇头,道:“婆婆,这饭菜里头下了药,我如今肚子里怀着身孕,不能吃这东西,烦你去告诉庾大人一声,我保证不再跑了,求求你们给我换个干净的吃食吧。”
老妪仍旧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道福连说带比划地反复跟她求者情,可那老妪就是无动于衷,到了最后,竟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后,留下粥碗自己走了,道福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在闹脾气绝食,可她现在既没有办法跟她解释清楚,也没有力气再逃一次,急得眼泪都快掉了。
接下来的几日,那老妪次次来送饭菜,道福次次与她求情,但却都是鸡同鸭讲,没有结果,有时道福实在饿得狠了,不得不掂量着吃上两口,可只要一吃这饭菜,药力也随即跟着发散出来,吃,会伤害腹中的孩子,不吃,一样会伤害腹中的孩子,到了最后,道福再没余力跟她解释些什么,只是呆滞地望着铜门默默出神。
密室里的日子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道福已无法记清自己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她神情漠然地蜷在塌上,怀疑自己是否已被世人遗忘,不远处再次传来沉闷的悉索响动,道福甚至有些想笑,她望着那扇铜门想看一眼现下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却迟迟不见那铜门有丝毫开合的痕迹,而那沉闷的声音还在继续,道福忽然惊觉,那声音竟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于自己身后!
道福连日来不知昼夜,既吃不饱饭也睡不好觉,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如今这诡异的动静自身后传来,一时间她恍惚觉得是否是地府之门已然对她开启,她几乎是本能地朝着角落挪去,尽力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道福看见一个带着弯刀的影子印在地上,缓慢而笃定地朝着密室挪动,就在那影子快要靠近自己时,却又见它忽然停下,道福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那影子略停滞了一下,而后飞快转身奔了出去,道福忐忑地等待了片刻,这才从坐榻后面探出头来,见这密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像是曾有人来过的样子,她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靠近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她原本以为是条死路的墙壁赫然洞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踏了出去。
道福于黑暗之中摸索着向前行进,在她走了约有十几步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下一空,接着便顺着台阶直挺挺地滚了下去,一瞬间的乾坤倒置,她先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才是剥床及肤的疼痛,道福蜷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忽然一只手掌从黑暗中伸出,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道福吓得华容失色,捂着脑袋惊叫连连,按住他的人无法,只能从他身后要来一支火把照在两人之间,低声道:“别怕,是我、是我。”
道福恍惚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双手,于火光中窥着对方的容颜,虽是在此诡谲古怪的幽暗之地,仍可观其深蕴俊逸、圭璋特达,道福杏眼圆睁,将信将疑地道:“谢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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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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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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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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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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