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离我们女生宿舍最近的操场,大一的时候我会经常来跑步,大三后再也没跑过了,跑不动了。”韩溪元低头踢着步子:“你还有前女友的消息吗?”
“前段时间,她结婚了。我从一个同学的朋友圈看到的。”谢久年像是说着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其实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要不是那条朋友圈里有她的名字,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么想想也是,也许我早就放下了,只是因为总在拍戏,真真假假扮演各个角色,偶尔想起当年,赤诚的模样,自我感动一番罢了。”
“韩溪元,我都放下了,那你呢?”谢久年注视着韩溪元。
当年,谢久年第一次见到对自己这么狠的女孩子。大三才跨学科忙另一个专业的事情,还不是为了考研突击重点刷题,而是为了把自己真正融入另一个知识体系,但哪有想象中这么容易。
每次上课,谢久年听课听累了的时候,就会偷瞄韩溪元,她永远在奋笔疾书,或是全神贯注思考老师的问题。
“本来以为你是失恋大半年还没好,想让自己忙一点。后来发现,你是真的拼。”谢久年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可能触景生情,自顾自地说,“本来我没想过自己能当演员,是有好几个人找过我,让我去拍广告,拍视频,但当时只是想赚些小钱,总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搞新闻传媒相关的工作。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坚定,我天天坐在最后一排,看你坐第一排认真上课的模样,觉得你特别有魅力,还有点庆幸,要不是第一天你来迟了只能坐我旁边,我还没机会认识你。”
“谢久年,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韩溪元皱眉。
她能和谢久年漫天胡扯,就是知道谢久年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她这个类型,也知道他一心只想当个好演员,他们俩都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有什么感情牵扯,但谢久年今天莫名其妙的表现,不得不让她怀疑……
“先别自恋,你听我说完啊。”谢久年继续说道,“有一天,我客串了一个学生会的小短剧,那一刻突然尝到了演戏的快乐,就试着继续下去了。一开始演烂剧特别辛苦,就想到打电话给你,不过你没接。好像你一直很忙。再后来听说你比我辛苦多了,我就总想起你认真学习的背影,不知不觉,就坚持到了现在。”琇書蛧
“前几天你邀请我参加这个节目,我还挺开心的。一来是我一直关注着你这个节目,在内娱选秀被资本搅得如此傲慢无耻的现在,你居然还在认真做节目,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二来,你居然会让我做第一期飞行嘉宾,证明你还当我是好朋友啊。”
“所以啊,我说了这么多,除了想向你表现一下自己台词功底有多好之外,也是想真心谢谢你。”谢久年眼中是少年的纯澈。
“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韩溪元挠挠头,“所以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我……说喜欢可就见外了,你可是我的人生导师。”谢久年站在韩溪元前面,倒着走。
有些回答只能“见外”,不然连“见外”的机会也没了。
背着路灯,韩溪元看不清他口罩下的表情。
“张老师听到这话肯定要伤心得吃不下晚饭,正牌导师的得意门生,被我给拐跑了。”韩溪元失笑道,“我以前总在想,我的弟弟……我要是有个弟弟,等他长大了,会长成什么样子。今天知道了,最好长成你这样。帅气,率真,有业务能力,还会以我为榜样,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
“可惜了,我没有弟弟。”
“你是没有弟弟,我年纪好像还比你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行!这是底线,快叫声哥哥听一听……”
“谢久年你果然有病。”
“你有药吗?”
“……”
两个人插科打诨,很快太阳就下山了。录制了一天早就累了,恰好走到情人湖,两个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休息。
“好像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叫情人湖的湖,还有一个叫分手桥的桥。跨过情人湖势必要走分手桥,太毒了,大学恋爱都是被这么毒奶搞死的么?”
“谁知道呢。”韩溪元看着前方的分手桥,那是她和靳沉舟并肩走过无数次的桥,也是她一个人无数次等靳沉舟下课的地方。
谢久年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到现在都很好奇,当年是谁把你伤得那么深?”深到这么多年都放不下。
“你在胡说什么呀,当年我怎么受伤了?明明那时候受伤的是你,我可是甩了前男友,潇洒追寻新事业的女人。”
“在我面前别嘴硬,我的眼睛最会观察情绪了,当年你那眼睛里的难过,十年影后都演不出来。”谢久年挑了个眉,“来,告诉哥哥,当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现在怎么样了?”
“他是一个纸片人。”韩溪元想着重逢后的靳沉舟,想着对她冷嘲热讽却又偶尔关切的靳沉舟,想着对她极不理解又偶尔信任的靳沉舟,想着已经不再属于她却依旧耀眼的靳沉舟,“他现在变的更好了。”
听上去还是没放下,别人依旧没有机会。
谢久年不知道当年那个人究竟是谁。
不过没关系,无论是谁,总归有放下的一天。
反正就算他没有机会,那暗戳戳动了歪心思的靳沉舟更没机会。
路灯滚烫,薄薄的夜色却没有一丝凉意。
靳沉舟换了一身衣服,戴了个帽子便出来找韩溪元。
走过东区逸夫楼,走过中区食堂,走过西区操场,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学生,有的边走路边看书,有的和闺蜜聊天,有的抱着篮球和兄弟勾肩搭背,有的和心爱的人共同品尝着一杯奶茶,却总是找不到韩溪元在哪里。
他不敢打她电话,不知道当被她问一句“有什么事儿吗”的时候,能说什么。
他希望能恰好撞见她,在这个充满回忆的校园里,装作偶遇一般,自然而然问她一句,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就算他们之间横隔了八年,横隔了种种误会,和不可回头的过去,甚至横隔了她已经消失不见或者从未有过的喜欢,他也不在乎了。
他还喜欢她,他想告诉她。
大一的时候,虽然考了同一所大学,却因为南北两个校区而“异地恋”,那时候总是韩溪元迁就他,每日从南校区过来,她这个南校学生甚至比北校区的他还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路。
到了大二,他本以为可以和韩溪元结束“异地”,一路相互扶持一辈子走下去,没想到却变成了那样……
复健的时候,他曾经很恨韩溪元,疯狂地想回去找她对峙,却因为自己的手,想到她的话,不敢面对自己。
努力了两年,手终于好了,虽然不像曾经那样灵敏,看上去却也与常人无异。无数次从梦里醒来,他都在想,假如韩溪元知道了,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想着回到他身边。
再后来,他却发现韩溪元失联了,找不到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靳沉舟本以为,他和她就像成千上万对大学分手的情侣一样,变成了彼此难以启齿的过往。
然而有一天,他在圈子里一个口碑极差的艺人那里听到了韩溪元的名字,她居然做了综艺节目,成了女制作人,可是那个节目,居然找了那位吸过毒的leo当导师。
于是他通过音乐圈的朋友,助推了一把,把那个leo的丑闻提前曝光,再找到多年的好友沈傲,请他帮忙,介入她的节目。
他想以成功者的姿态回来,他的确做到了。
可是她原来自己生活得也很好,有自己成功的事业,有自己光鲜的生活,还有一个暧昧不清的老板,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她原来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前段时间,他的母亲告诉他,当年的事情有隐情,却始终不肯说出实情。他知道韩溪元还瞒着他一些事,但他想等她亲口告诉自己。
他很矛盾,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更不清楚在韩溪元心中自己究竟算个什么。
直到刚刚,齐嘉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他突然明白了。
他喜欢她,他却没告诉她。
对他而言,从小到大一切都来得太轻易了,所以学不会表达,不懂得争取,却忘了在感情里,更需要表达,更需要争取。
他不想再猜,只希望能为自己努力一次,再一次。
不知不觉走到分手桥上,靳沉舟终于看到两个穿校服的人坐在情人湖边的长椅上。
女生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而男生早早便看到站在分手桥上的靳沉舟。
谢久年迎着靳沉舟的目光,伸出手将睡着了的韩溪元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摘掉口罩,像是示威一样,静静地对靳沉舟说了四个字。
靳沉舟认出了那四个字的口型。
谢久年说的是:“我先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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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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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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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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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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