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解地看她,似乎不明白她说的话。
仓珠对上他茫然又受伤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像出闹剧。原本准备好的怒火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想象里,她应该循循善诱,极尽手段,站在绝对正确的制高点上对他进行审判,让他心甘情愿地对她臣服。可现在,对着他漂亮又无辜的脸,她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不饿,晚餐吃的饱不饱对她这个长年keep身材的人来说完全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一个有着超过晚上九点进食就相当于慢性自杀理念的人,现如今却在临近十二点大快朵颐。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故意要做戏膈应他。仓珠叹了口气,入口的虾变得又腥又苦。如今,她倒是膈应了自己。
她想,她本不是这么幼稚的人。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她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我给你另开一个房间吧。你到那儿去休息。”
棠钰一下子慌了,蹭地一下站起来,被酒精麻痹的小脑让他有些失衡,他急忙撑住了沙发的靠背,焦急地问她:“我做错了什么?”
这话在仓珠心里一刺。一股心酸蔓延,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清楚棠钰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她对他有恩,所以他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他心性单纯到让她实在纳闷一开始俩人的一夜情真的是他策划的吗。
通过小李传回来的消息,他和《破天》剧组的人都相处得好,大家对他的评价是个与人为善,爱笑乖巧的漂亮男孩。就是与宋导演接触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对他赞不绝口。
她知道,他接近她是想往上爬,可并不妨碍他本性善良。人性的复杂,她早就懂了。
霍莹莹,也许是他在剧组里的好朋友,也许是他难得的红颜知己,也许……也是他寂寥人生里的一盏明灯,她爱笑爱闹,青春活泼,俏皮可爱,与自己截然相反。这样的女孩吸引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并不难。
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是舍不得放手的人。她早在一开始便设定好了俩人的定位,甚至结局。所以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仓珠叹了口气,慢慢转回身,平静地看他不知所措的脸,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棠钰很急,既然他没有做错什么,她刚刚怎么又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呢!
可他来不及问出口,已经被她堵住了红唇。突然的,热烈的,迫不及待的。棠钰被她扑上来的身子撞了个踉跄,但还是下意识搂紧她稳住了自己。
他吃惊地瞪着大眼睛,混乱的脑子转不过弯来,搞不明白刚刚还生气的人怎么突然热情了。
但他很快已经无暇思考,他像一堆干柴沾上了火源,迅速引爆了自己。
虽然仓珠往日在床事上也是强势的,但是刚柔并济,也会温柔地如一滩水,柔若无骨。今天却要全程占据主导方,不允许他反抗。到了后来,棠钰已经疲懒得指尖都不想动。窝在仓珠的怀里,贴着她汗津津的身子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棠钰闻到了一股轻淡的薄荷味。床头亮着一盏暖灯,眼皮感知到光源,他睁开了迷蒙的眼睛,美人靠着床头,大半个美好露在被子外面却毫不在意。灯光自她的左侧打过来,姣好的轮廓像是染上了一层晶晶亮亮的薄粉,在这暗夜里熠熠生光。
她修长好看的指间夹着烟,蹙着眉,饱满的红唇含一口,再慢悠悠地吐出一小圈烟雾。棠钰想,他是在做梦吗?世间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似乎感知到他的动静,仓珠微微撇头,对上他明亮的眼睛。愣了愣,下意识将手里的烟拿远了,“我吵醒你了?”
棠钰摇了摇头,迷茫的样子和candy一样乖。他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吻了吻她柔软的唇,没有男人们抽烟后的刺鼻味,是好闻的薄荷清香,难道女人烟都是这般吗?
似乎上瘾了,他意犹未尽地贴回去,含着她的唇、瓣、吮、吸,俩人赤身紧挨着,仓珠怕擦枪走火,捏着他的下巴扯开点距离,梨涡浅浅:“怎么了,这样缠人?”
棠钰做出一副委屈样,双手从她好看的脊背穿过去,脑袋靠在她的肩窝将她环住,仓珠一下子承受了他小半个重量,有些吃不住,推了推。纹丝不动。
无奈地叹了声气,“你是要压死我吗?”
棠钰不管。闷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一个人在这里抽烟,好像满满的心事似的。
睡了会儿,酒醒了大半,已经慢慢回味出之前的事了。无缘无故吃虾,不满他剥虾,发脾气,想来,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抽完这根就睡。”她很少抽烟,没什么烟瘾,只是心事上来了想抽一下。见他醒来,也不打算再抽,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收回手拉紧被子,将他露在外面光洁的脊背遮盖住。
一只手摸上他的头,指尖插进他的发丝缠绕,闭上眼慢悠悠道:“酒醒了?”
“嗯。”棠钰蹭了蹭她的脖颈,有点痒,她躲了躲。
二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相拥,浓郁的夜色里暗藏的蠢蠢欲动,即使两具身躯紧紧相贴也无法靠近的两颗心,在这个夜晚慢慢地发酵。难以言说的情感,若有似无的情愫,俩人都不约而同地将之藏在心底,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
棠钰醒来的时候,仓珠站在客厅打电话。他迷迷糊糊听见她的声音,呃,好像在说拍戏,时间什么的……
电话很快打完,她走进卧室来,见他两眼无神,只是呆愣愣看她。
她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三两步跨上前,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阵蹂躏,亲一口他嘟起来的嘴巴,他立马捂住,眼露惊恐,含糊不清道:“我还没刷牙呢!”
仓珠一听,更是变本加厉,跳上床压住他,不顾他的挣扎掰开他的手,倾身给了他一个深吻。小家伙的嘴巴里明明毫无异味,软绵绵滑溜溜的舌尖简直要叫人疯狂。
良久,俩人都气喘吁吁放开彼此。看他意乱神迷,神魂颠倒的小模样,仓珠宠溺地笑了笑,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翘臀,道:“赶紧去梳洗,等会儿带你出去吃饭。”
棠钰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间房里,俩人在这里缠绵悱恻,至死方休。可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念头。
听她的话去浴室梳洗,出来时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还是昨天的那身。俩人昨天都没带衣物来,只好将就着穿了。仓珠似乎很不舒服,闻了闻身上的味儿,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有,但习惯保持干净整洁让她有点儿受不了自己连续两天穿着同一套衣服。
棠钰抿着唇,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她,侧头在她颈侧深深呼吸了一口,道:“好香。”
她被逗笑,转过来也在他颈侧闻了闻,然后蹙眉捏鼻,满脸嫌弃,“好臭。”
棠钰顿时紧张起来,昨天他喝了酒,身上难免有酒精味儿,自己也去闻,果不其然。脸立马垮了,松开她退两步,嚅嗫道:“对不起。”
仓珠一愣,看他小心防备的模样,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了。走过去牵他的手,“搞什么啊。不就有味儿嘛,等会儿我们去商场买衣服换下来就好了。赶紧的,准备好可以出门了吗?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虽然她嘴上说了不嫌弃,棠钰还是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怕身上的味儿熏着她。后来还是仓珠冷了脸,他才乖乖地牵回她的手。俩人全副武装,包头裹脸,确定谁也认不出俩人后才出门。
俩人一起到酒店的楼下仓珠订的包厢用餐,酒足饭饱后,她又拉着他乘计程车到h市的商场逛街。
“下午不是要拍戏?我们能这样逛吗?”棠钰坐在出租车里小声问她,这个出租车司机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俩人,让他有些烦,连摘口罩都不敢了。
与他相反的仓珠脱了帽子,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清爽爽,不施脂粉的脸,拨了拨头发,也小声回他道:“放心,我问过小李了。你的戏份明天才拍,今天一天都没你的事。宋导那边我也已经请过假了,你就安安心心和我走吧。”
说着对他抛了个媚眼,把他撩拨得一颗心不安分。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今天的仓珠特别俏皮呢,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劲,还……怪让人喜欢的。
他身随心动,侧过身子将司机的后视镜用后背遮挡住,将仓珠拢在怀里。然后摘下口罩,温柔地亲了亲她完全没有化学添加剂,更显年轻水嫩的脸。
仓珠任他摆弄,任他在她的额头,眼皮,鼻尖,红唇上留下温暖。末了,他稀奇地盯着她脸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今天很不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回问:“哪里不一样?”
“嗯……就是感觉,好像变年轻了……”
仓珠:“……”
“你滚下去吧。”
棠钰:“……”
h市的黄兴广场。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嘛……”棠钰要牵仓珠的手,却被她巧妙躲过,她的一双小细腿迈地飞快,不消一会儿,便闪进了商场里。
棠钰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担心地看她。就因为他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她就不理他了吗?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嘛!夸她年轻又不是在说她平常老,平常年轻,今天更年轻不行吗?
仓珠突然刹住了脚步,棠钰差点撞上,张开双臂从背后虚虚环住她,焦急地问:“怎么了?”
她抬头往后看他,压下他的手臂,轻声道:“我们要保持距离。”
棠钰:“……”
“哦。”
他想,这算哪门子逛街。俩人肢体上不允许有任何接触,进了店门后,仓珠环绕一圈,也不说话,目光刁钻地拿下合眼缘的衣服,试也不试,直接结账。他跟在她身后,低头躲开店员的视线,俩人不说一句话。买她的衣服是这样,买他的衣服也是这样。第一家是这样,逛到第十家还是这样。
棠钰气馁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忍不住想,还不如呆在酒店里。起码还能正大光明地抱抱她。
不等他多想,仓珠转眼已经走进了另一家店,他急忙跟上去。这是一家男女装都卖的店。
店员很热情,不断地推荐上新的秋冬装。仓珠耐心地听着,看中了的,自然是拿下。
棠钰百无聊赖地盯着店里的衣服看,突然,目光一亮。他将手提袋放在沙发上,走到两件一大一小的卫衣面前。圆领的,淡粉色,大的那件右边袖子上用红色针线织了个love,小的那件则在左边袖子上织了个同样模式的love。
他上手摸了摸,面料柔软,厚度正好符合这个飒飒秋季。很普通的款式,但胜在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情侣装。
“先生,这款衣服是我们刚上新的卫衣情侣装,您要有兴趣我给您拿下来试一试好吗?”
棠钰留恋地摸了摸衣服,摇摇头,刚要开口拒绝。一道声音传来,“拿下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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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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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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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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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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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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