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把她拖出了乾阳殿,果然放开了她,让她走。小雪回到自己房里,实在拿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深夜荣贵来了她这里,狠狠地戳她脑袋:“你这个笨脑袋,真该拿去大悲寺给和尚好好敲清醒点。”琇書蛧
“干爹,你说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信忠亲王,就该杀我,信我,就该办了忠亲王。现在又不杀我,又不动他……”
“干爹跟你说,皇上没杀你,已经表示是信你了。”
“那他为何不给我谢家翻案?为何不动忠亲王?”
“忠亲王,外有百姓拥戴,内有官宦势力,动他一个就要动整个朝廷,你以为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可他……”
荣贵拉了拉她,劝道:“今日这情况,皇上是必定会防着忠亲王,只是动不动,说不好。”
“干爹,他……”
荣贵嫌弃道:“行了,明日起你去太后的万寿宫花园扫除,虽说是个闲差,总比去刷马桶好。你这样的宫女,早就被打死扔出去了,幸好你有一个能干的干爹。”
小雪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干爹,你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你不怕皇上迁怒于你吗?”
荣贵叹气:“我当然怕,要不是因为云娘娘,我早就懒得管你了。”
“云娘娘?”
“哎,你真得感谢云娘娘,她死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封信。”
小雪听他提起穆云英,伤心又感动,问道:“她又拜托你照顾我?”
“错,她告诉我,你要干大事,叫我适可而止,明哲保身,千万别拖累了自己。”
小雪笑问荣贵:“那干爹你还往火坑里跳。”
荣贵又使劲戳了小雪的脑袋,叹气道:“哎呀,人就是这样,她越是为我着想,我就越觉得对不住她,总做不到撒手不管,她对我有恩,我报不到她身上,就便宜了你吧。”
荣贵总是处处帮小雪,小雪连明天都不知道会如何,无法报答他的恩情。她赶紧站起来捏了捏荣贵的胳膊:“干爹别管我了,再管下去,我怕害死了干爹。”
荣贵拍了拍肩上的手:“你只要别在万寿宫惹出什么事,干爹还是有命活。所以干爹也求求你,千万别再惹出别的什么事来了。”
小雪继续捏着荣贵的胳膊,却不敢答应他的话。
第二天,小雪去了万寿宫,荣贵在乾阳殿照常伺候,裕宏处理完政事,得空翻了翻自己的旧书,安安静静的大殿里,有些肃然。
裕宏眼睛看着书本,突然吩咐道:“去查查旧档,看看当年的御膳记档是不是真的丢了。”
荣贵心里一喜:“奴才遵旨。”
近午,白若水来乾阳殿请平安脉,请完脉,裕宏收回手放下袖子,将那册子推给白若水,说道:“你来看看,这膳档有没有什么问题。”
白若水恭谨地接下,一页一页粗略翻过去,躬身回道:“皇上,别的无妨,只是这档里每日用了人参,又用山葱、灵脂等物,服用者必定昏昏欲睡,严重的,会神志不清。”
“你医术高明,素日里又喜欢独来独往,朕问你,可曾替忠亲王看过脉?”
“偶尔王爷胃痛难忍,也会请臣把一把脉。”
“依你看,忠亲王如何?”
白若水眼眸一动,回道:“不知皇上问的,是他的身体,还是他这个人?”
裕宏怔然,默默许久,眼前这太医恭谨地站在一旁,由他审视。裕宏续问道:“他这个人,如何?”
“城府太深,心思难测。”
裕宏眼里来了神采,笑道:“城府太深?心思难测?”
白若水谦和点头。
荣贵此时弓着身子进来,回话道:“查过了,当月的御膳记档,确实丢了。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御膳记档的人都换了好几拨,查不清楚了。”
白若水敛身低眸,无甚表情。
“把刑部的夏弋叫来,”
白若水适时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刑部尚书夏弋便到了殿内。
裕宏吩咐道:“交给你个事情,二十年前江州官银火耗的案子,你回去查查卷宗,来龙去脉,要整清楚。”
夏弋低首应道:“遵旨。”他得了指令,缓步退下。
裕宏又喊道:“还有,这件事,就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夏弋一瞬讶异,识趣拜道:“是。”
小雪被贬到万寿宫花园扫地,整整扫了两个月,却没见到一点动静。她糊涂了,如果皇上认为她污蔑裕奕,应该处死她才对,如果皇上信她,至少也应该让裕奕停工休息,细细查案。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风平浪静。
她突然被贬至此,倒有一个好处:大家都看不懂皇上的意思,所有人只能按兵不动。
裕奕如此,淑妃如此,庄妃亦如此,还有宫里大大小小的后妃太监都是如此。
三月初五是太后寿辰,一早上太后的贴身太监就在花园里布置长椅、长桌、帽椅和小几,摆上果盘、糕点,太后身边的宫女们扶着她上座。
太后恩慈,从不守死规矩,身边的宫女也都灵活可爱:“太后福禄绵延,咱们今日给太后放风筝吧。”
太后慈祥笑道:“玲丫头最机灵,你们几个快放风筝,扬得最高的有赏。”
几个宫女立马把手上的风筝放好,放出线,迎风跑起来,几只风筝一顿一顿飞上了蓝天。
春风徐徐扬起一只圆头圆眼的紫色燕子风筝,拿线的宫女手没扯稳,风筝一扯,最终掉了下来,不巧落在了花园最茂盛的榕树上。
“哎呀,我的风筝掉树上了,我扎了好几天呢。”
太后安慰道:“别急别急,福子,找人去给春杏把风筝拿下来。”
太监福子立马招呼身边几个人爬树,可这几个人的脚一蹬一蹬爬上去,就哧溜哧溜滑下来。
小雪忍不住扑哧一笑,放下手中的扫帚,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个宫女道:“姑姑,我会爬树,我来帮你们拿风筝吧。”
那宫女赶忙喜道:“你过来。”
她把小雪带到太后跟前,笑道:“太后,这小宫女说会爬树,让她给太后露一手吧,太后看戏都爱看猴王闹海,今儿就让她给太后演一个猴子摘纸鸢。”
说得周围的宫女们都嘻嘻笑起来,小雪只是尴尬地陪着笑。
太后笑问道:“你看起来眼熟,但好像不是哀家这宫里的人。”
“回太后,我本来是皇上跟前奉茶的,皇上嫌我笨拙,荣贵公公便安排我来花园里扫地了。”
“是这样啊,怪不得眼熟。”太后又安慰小雪,“个人有个人的定数,皇上也有点小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当差,哀家也不亏待人。”
小雪磕头道:“太后宅心仁厚,小雪一定用心当差。”
“你帮她们摘风筝,摘不到也就算了,别伤了自己。”
“多谢太后。”
“你去吧。”
小雪走到榕树下,她小时候最拿手的事情就是爬树,抱着树踩个两三下就能踩上枝桠。这棵榕树的树干粗大,枝桠也不细瘦,看起来很安全。
她抱着树干,两脚猛地蹬了好几下,爬到树上,站在树枝上,树下的人都忍不住屏息以待,紧张得不敢吱声。
小雪双手放平,一路扭扭歪歪走到枝干远处,慢慢伸手勾住燕子风筝的一角。
她拿住风筝的一角,摇一摇,再一扯,除了边角破了个洞,一只风筝完完整整到了手上。
“皇上驾到——”
外头太监吊着嗓子突然这么一喊,小雪一慌,整个人从树上掉下来。
走入园中好几步的裕宏,虽看见小雪掉下来,脚下却不为所动。
跟着他的裕奕,不自觉地伸出一步,瞥了一眼裕宏,不动声色地将那只脚偷偷收了回来。
只有同他们一起的裕诚,脑子都没过,身体已经冲出去了,一把接下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雪,让她安然落进怀里。
裕诚紧张的心一落,露出一个安心的笑,他将小雪放了下来,他没有看到太后的脸色已是乌云满面。
小雪同裕诚一起走到太后跟前,裕诚笑拜道:“伯妈,裕诚来给您拜寿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笑佛。
“伯妈仁慈待人,就跟真菩萨一样。我找人打了三个月做了这件笑佛,请伯妈笑纳。”
太后看都没看一眼,拿起长桌上的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哀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
“伯妈哪里话,伯妈不是天天惦记着让我生孩子……”
太后突然眼一瞪,裕诚便吓得不敢再胡说。
她瞪着眼怒道:“哀家虽然记性不好了,可你老子造反的事情,哀家还没有忘!”
裕诚猛地跪在地上,急道:“太后息怒,裕诚不知何事惹太后生气,裕诚必改过,太后别气坏了身子。”
“你不知道哀家为何生气?偌大的皇宫,每天死了多少宫女,你静安王多少年都没当回事。怎么眼前这个,值得你堂堂静安王爷顿失仪态,挺身相救?这么巧,她还是从皇上跟前换下来的?”
“太后,太后息怒,她……”
太后冷下脸,说道:“哀家看你这静安王,怕是跟你爹一个德性!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反省反省,至于这个宫女,杖毙了吧。”
小雪赶紧跪在地上求饶,裕诚“咚”地一下磕头,喊道:“太后要杖毙了她,就先将裕诚的命拿走吧!”
小雪这一下,三魂七魄被抽得干干净净。
太后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裕诚气道:“你!”
“太后,裕诚对皇上,绝无二心,裕诚对她,是情难自控!”
“情难自控?生在皇家,哪里容得了你不自控?”
“太后,就是真情实意,才会让人身不由己。裕诚,宁愿不是皇家人,也不愿失去她。”
太后血气上涌,仰着头扶着后脑勺,贴身伺候的赶紧过来揉她的头舒缓舒缓。
裕宏马上赶到太后身前来,对裕诚骂道:“不孝顺的东西,你怎么跟太后说话的,跪到一边去。”
裕诚挺着身子跪着往后退了几步,裕宏对太后笑道:“裕诚胡说八道,太后别挂心。”
太后痛心道:“哀家把他带这么大,他居然是这样冲撞哀家?”
裕宏安慰道:“年纪小,难免有这么些冲动的坏毛病,太后别往心里去。”
裕奕也上前安慰道:“太后今日过寿,还望保重凤体。”
“裕奕你说说,这该怎么办?”
裕奕看了看他俩,笑道:“按规矩,宫女献媚于王爷,自是要处理掉的。裕诚毕竟是自家人,还要考虑皇家的面子,从轻发落为好。”
裕宏听得这话,看都没看裕奕,只向太后笑道:“太后,他们俩,就交给儿子处理吧。”
裕奕眼眸微微惊动,脸上仍保持着该有的笑意。
“你处理?哀家怕你心软,有些事,是不能心软的。”
“太后放心,儿子的江山,儿子心里有数。”
太后一愣,看裕宏一副胸有成竹又不容置喙的样子,尤其是“儿子的江山”几个字,分外扎耳,她只能尴尬笑道:“也好,你看着办吧。”
裕宏直起身来,发话道:“静安王冲撞太后,罚俸三月,回家闭门思过。荣贵,把这个宫女押到内廷,等候处置。”
荣贵躬身拜道:“是。”
太后的盛宴只剩下裕宏和裕奕,后宫妃子言笑晏晏地跑来,太后却没给出一点好脸色,戏还没唱过半,太后手一扬,说头疼不玩闹了,宫里人面面相觑,预感大事不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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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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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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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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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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