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云飞将暗器塞进怀中,面色不改。
“可是如今事情还未弄清楚,李岚清阴险狡诈,他说会帮你,你就信?”
“我不是信他。”周云飞转过声,抿了抿唇,“我这些年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手中留的证据足够他死一百次了,他若是骗我,也得先思量思量。”
流苏皱了皱眉,还是不认同:“劫狱一事非同小可,就算是成功了,你就保证能全身而退吗?”
周云飞敛了敛目光:“我没有打算全身而退,我只要宁儿没事就好。”他的目光难得露出一丝温柔,“到时候,你带着她走得越远越好,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不。”流苏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你去哪,我就去哪。”
“现如今还说什么傻话!”周云飞有些烦躁地推开她,却见流苏站在原地,落下一颗泪。
良久,她的声音慢慢传过来,带着一丝无奈与悲伤:“这些年了,我的心思,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没看见?”流苏走过去,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她隐隐感到周云飞身子一僵,“让我也去吧,宁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会和你一起将她救出来,到时候我们三个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
轻轻地呢喃落到周云飞的耳中,带着一丝悲戚与无奈,他沉默了半晌,抿紧唇瓣,想起的,却是岚夏娇憨的笑脸。
他转身将流苏稍稍推开:“时间不多了,你若是想去,便一起吧。”
暗室的门被推开,周云飞走出去,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头,心情如这夜色一般沉重,这些都是他最精良的部下,只是今夜之后,世上再无凤栖楼,也再无白云山庄了。
靳王府中的书房,李岚清手中捏着周云飞传来要劫狱的消息,又听着下面的人汇报今日裴珩在狱中的反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伸手唤来身边的长兴,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长兴犹豫了一下:“爷,这要是成了……您可是失职……”
李岚清瞥了他一眼:“跟本王这么久,怎么没见你一点长进,这事他们无论成不成,本王,都是赢的那一方。”
长兴点点头,屈身退下。
李岚清独自坐在书房内,眼神微微敛下,想起了岚夏去凤栖楼的那日,眸子不禁黯了黯。
这场局,他也是被逼的。
裴珩无法拉拢,岚夏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可是万万没料到,她居然知道了自己谋划的大业,并威胁要告诉父皇,他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那日知晓她独自去了凤栖楼,他又想起赵良说的安钧宁与裴珩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深思熟虑之下,决定赌一把。
周云飞因岚夏另嫁一事对他早就有异议,裴珩又盯上了凤栖楼,周云飞成为弃子是迟早的事,不如在此之前,由他亲手毁了凤栖楼,将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长夜漫漫,星月黯淡。
一行黑衣人如同敏捷的猫,悄无声息的逼近大理寺的牢狱。
大理寺戒备森严,牢狱不是平常人能够轻易突破的,周云飞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却发现里面的防御出于意料的松懈,甚至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就进到了牢狱深处。
流苏绷紧神经:“怎么回事,是李岚清吗?”
昨日周云飞传了消息,要劫狱带安钧宁走,李岚清今日回复说会从中帮忙,但也比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
周云飞拿着剑,眼神冷冽:“不要掉以轻心,快找宁儿!”
李岚清跟他说过安钧宁牢房的位置,所以周云飞很快便找到了她,安钧宁躺在肮脏的地上,身上穿着粗糙的囚衣,眼睛紧紧闭上,脸色苍白得仿佛被人用水泡过。
周云飞急忙冲进去,又心疼又欣喜地将她抱在怀里。
“宁儿。”
听到呼唤,安钧宁弱弱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关切的双眼,周云飞扯下面罩,双唇抖动:“宁儿,是我,我来救你了。”
安钧宁双唇喃喃,却半晌说不出话,挣扎了片刻,又晕了过去。周云飞有些心慌,他握着安钧宁的手腕,又捏住了她的脚踝,半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在原地迟迟没有出声。
流苏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宁儿的双手与双脚……被人折了。”
流苏眼神一变,与此同时,牢狱外传来一声惨叫,周云飞来不及思考,抱着安钧宁冲出去,看见自己守在入口的两个手下齐齐倒下,徐进带着一行守卫慢悠悠地走进来,脸上浮着阴险的笑意。
“难怪本官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万万没想到,竟是有人要劫狱?”
周云飞见他身后的重重守卫,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这样子,分明是早有准备,等着他送上门,来个瓮中捉鳖,周云飞眼中露出一丝冷冽。
李岚清,他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李岚清当真是要与我同归于尽了?我若是走不出这里,不出三日,他便能收到一份大礼,这份礼,足以让他死一百次!”琇書蛧
闻言,徐进却是不慌不忙:“逆贼,死到临头还满嘴荒唐,拿下!”
说罢一挥手,身后的守卫一拥而上,安钧宁昏迷不醒,又重伤在身,周云飞无法将她放置在地上,只得单手扛着她一边后退一边护着她不受伤。流苏从腰间掏出黑色的鞭子,重重打在地上,回头对周云飞厉声道:“你快走,我掩护你!”
说罢挡在他的身前,奋力抵御着四周的攻击,虽然周云飞带来的人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但是近日对方准备充足,带来的官兵也不是等闲之辈,况且寡不敌众,她掩护着周云飞连连后退,等到牢狱外面的时候,已经只剩不到十人,皆是伤痕累累。
流苏看着周云飞,目光一一扫过四周,低声道:“看来我们走不掉了。”
“走不掉,也得走。”
周云飞抱着安钧宁,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恨意,这些年他遇到多少生死关头都化险为夷,如今怎么能落在李岚清那个小人手里!
流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见他嘴角的血痕,转过头去沉默了片刻。
半晌,她似是做了决定,对上周云飞的目光,她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温柔的眷恋,轻声道:“等会我攻击那个狗官,你带着人从旁边杀出去。”
周云飞惊讶地看着她,眸子一沉:“别做傻事!”
他的眼神虽然依旧冰冷,但是却带着一股深沉的担忧。
见状,流苏竟然微微笑了:“你是在担心我吗?”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如此想来,也算是够了。
流苏拿起鞭子,不等周云飞开口,疾疾扫落旁边的几个守卫,森寒的目光落在一侧徐进的身上,怒声道:“狗官,我杀了你!”
流苏飞身而出,身后的周云飞拉她不及,大喊了一句:“流苏!”
流苏应声回头,凌乱的黑发散在肩头,映着那张绝美的脸,在夜色中是惊心动魄的美,就如转瞬即逝的昙花,瞬间芳华。她转过身,对他说了一个字。
“走。”
周云飞觉得胸口一阵窒息,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初见她的模样,那是一个寒冬的凌晨,她赤裸着双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是看着他的眸子却没有一丝胆怯,四目相对,他突然心生怜悯,对她缓缓开了口:“走。”
就因为这一个字,她跟了他七年。
如今是角色转换,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告别。
他阴鸷的眼中含着一丝血红,那是恨与悲痛。
她一人闯入敌群,赴死的举动让对方措手不及,四周的守卫紧紧聚合在徐进的四周,原本的包围圈出现了漏洞,周云飞闭上眼,狠狠掉头,带着安钧宁从侧边冲出去。
身后似是有血肉模糊的声音,他不敢回头,也不敢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逃走!
但是即使是流苏用生命换来的缺口,也依旧不能够让他全身而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去,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在负隅顽抗,四周黑压压的敌人步步逼近,周云飞站在原地,手中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流苏生死不明,背上的安钧宁还在昏迷,夜色中泛着腥甜的血味,巨大的绝望扑面而来,在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他要死在这里了。
周云飞踉跄一步,单膝跪地,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再挣扎了,再近一步,他便是死。
徐进朝身侧的官兵示意了一下,官兵举起长剑刺向地上的周云飞。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暗器打落了旁边守卫的刀刃,紧接着,一团巨大的肉球突然从侧面滚了过来,将包围圈撞出了一个缺口,待停顿住了,才发现是个又黑又壮的胖子立在中间,他穿着一身的夜行衣,整张黑脸埋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长相。
徐进连连后退,喊叫着周围的守卫:“快拦住他!”
官兵一拥而上,胖子虽然看着迟钝,但是身手却异常矫健,而且力大无穷,一拳下去,几乎没有人能够站得起来,随着胖子而来的,还有一行黑衣人,纷纷上前将周云飞护在了身后。
周云飞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心中十分惊讶,自己并不曾认识这群人。
他的身旁落下一个黑色的身影,男子整张脸遮得只剩下一双眼,但是周云飞却觉得似曾相识。
“跟我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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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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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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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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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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