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警了。”安梓静抱紧双膝,“可是我没说死者是谁。”
她看着史内克苍白的脸,声音又轻了下去:“没忍心。”
史内克刚抬脚想往傅真的家走去,裤腿却被安梓静伸手拉住。他回身低头,安梓静依然蹲在那里,撑着红肿的双眼:“别去了,走吧。”
他双拳在身体两侧握紧。
“……回去吧。”沙哑声音在喉头哽咽,她说话颤抖着,带着乞求,“别去。”
看到你会受不了的。
“我留在这里等警察。”安梓静站起来,伸出手把打火机交在史内克手里,“你回去吧。”
史内克攥紧了手里的打火机。
“那个人盯上你了。”
安梓静的声音微弱中带着乞求。
就算你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凶手知道你的zippo打火机,知道那是哥哥给你的,知道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知道傅真死时你的崩溃,知道你的软肋。
他一定很想让你亲眼看见傅真的死状,如果你就这么过去了,一定会中他的陷阱。
——如果不是我先到达现场的话。
zippo打火机在安梓静脑中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我先看见打火机的话。
警方总能查到这个打火机与史内克之间的联系,如果是史内克与打火机同时出现在现场,那不就等于被抓住了确凿的证据。
就好像那天安陵北到达凶手指定的地点,挖出了指向他自己的证据一样。
凶手是打算让史内克成为杀害傅真的凶手,重蹈安陵北的覆辙。
你想为他翻案,那么在这之前,就成为第二个安陵北吧。
警车上死去的警察,安陵北流着血的胸口再次交错出现在安梓静脑海,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警车鸣笛远远传来,史内克依然站在安梓静身边不动。
“求你了……阿克哥哥……”
“我去看一眼傅真。”史内克的嘴角松懈下来,他将眼镜摘下放入口袋,“总得看一眼。”
“别看……”
“总要看的。”
史内克微微俯身,伸手揉了揉安梓静的头发:“放心。”
眼泪从她的眼里落下。
“不会有事的。”史内克的唇角依然挂着笑容,“陵北的尸体也没让我有事。”
“凶手想要嫁祸你。”
“那么我不在现场出现那就更可疑了。”
“打火机还在你身上,你带着带血的打火机出现在现场更可疑。”
“可是现在警察已经来了,我现在走他们也会怀疑我。”
警车近在眼前。
安梓静放弃了挣扎,如果这时与警车擦肩而过,那更容易引起警察的怀疑。
“怎么是你们这对黑心律师组合?”率先下车的是邱灵,她从车上奔到安梓静身前不满地瞅着她,“你报案的话只有一个好处,案发现场肯定不会破坏,快带我去现场吧。不过这里好眼熟哦。”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出事居民楼的楼号。
“前辈不就住在这里吗?”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安梓静,“你眼睛怎么红的,哭过……”
“了”字还没说出口,她又看向史内克,同样的阴云密布。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血色从脸上褪去,等不及身后的同事,一步冲入居民楼,急急按下了傅真所住的楼层。
安梓静跟了上去。
电梯刚到达15层,她就听到了邱灵尖锐的叫声。
她有多久没有听见警察这么叫了,不,应该说警察有多久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叫声了。
就好像没有见过尸体的群众,就好像猝不及防见到一具尸体。
傅真的家门大敞,邱灵跪倒在门前。屋里没有开灯,可是安梓静依然能捕捉到傅真尸体的方位,她再一次看见了他的尸体。
太阳穴开了血洞的失去生机的傅真。
邱灵垂头跪坐在门口的地板上,好像和椅子上的傅真一起失去了生机。
后到的警察们纷纷围在她身后,打开的手电筒仿佛聚光灯,打在傅真斜斜靠着的背上。
尸体被抬走后邱灵依然像被抽走了活力,无力地靠在傅真家门前的墙上。尽管警戒线已经拉起,但她一步都不想走近。她失神地斜眼往屋里看去,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还放在桌上。
“那时候前辈正想喝水。”她有气无力地说着话,手里拿着一封信。
那是被傅真拽在手里的沾满了血迹的遗书:
我不配活在这世上。
七年来,每天晚上我都在被陵北的冤魂惊扰,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如果陵北还活在世上,那么现在我坐的这个位置应当属于他。可是他死了,现在就属于我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着果然不安稳,如果不是我把信件放在他家里的话,大概他也不会死。
不,如果不是我杀了林世名,他根本不会卷入那个案子里,他也就不会死。
是我害怕他查到我头上,实际上那时他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我只好做成他杀人的样子,然后逮捕他,那样的话我就安全了。可是那时的我太害怕了,怕他一不小心抖出真相,所以只好在他被押往检察院的时候给押送他的三名警察的水杯里下毒,在同事和司机中毒的时候,趁乱将他杀死在车上。
他死了,我也就高枕无忧了。
至少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可我太天真了,他死了之后,我的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他浑身是血的样子,甚至和阿克聊天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满身是血地站在我们中间。
阿克不是真的想帮我,而是要帮陵北翻案,如果让他知道了真凶其实是我,那么他还会理我吗?恐怕那个时候我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事到如今,我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永别。
“可我不相信。”邱灵捏皱了遗书,“前辈怎么会杀人呢?”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就去查吧。”
唐昕的声音从她面前传来,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出现的女人。
“我也不信他会自杀。”唐昕将她的长发扎成一束马尾,“他请了五天假,想自杀的话第一天就动手了,而且遗书也不会用机打。”
血迹在地板上已经干涸,正在接受询问的安梓静收回了目光。
“来找傅队做什么?”询问她的警察例行公事地问着问题。
“听说他请了五天假,来看望他。”安梓静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嫌疑人,不想再招惹别的麻烦,略去林苗苗说傅真在自己家里偷偷摸摸放信封的事。
对了,为什么林苗苗会突然说起这个,她又是怎么从绑架犯手里回来的?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却只口不提绑架犯。
安梓静想得出了神,连警察问她的问题都听不入耳了。
“我问你你来的时候现场是什么样子的!”警察本来就情绪不对,现在见安梓静又心不在焉,一股火气猛地窜起,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对着她怒吼。
安梓静回了神,看他的眼神却是冷冷的:“自己领导死了找不到凶手不要把火气撒我头上。”
警察的笔重重落在笔记本上。
邱灵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让他去勘查现场,自己站在安梓静面前。
“我在医院听见了林苗苗说的话。”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安梓静,“她说当年是前辈把一张信封放到你家里的,那封信就是……”
“给我哥哥定罪的信是吗?”
“然后你和史律师就到了这里,接着前辈就死了,而且前辈死了还没多久。”
“我不会用枪。”
“这么近的距离,扣动扳机就行了。”
“你要不要测一测我手上有没有硝烟反应?”
安梓静朝邱灵摊开双手,手心的血迹赫然暴露在她眼前,然而安梓静想要收回双手已经来不及了,邱灵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看向她:“血是怎么回事!”m.χIùmЬ.CǒM
“大概不小心碰到了,这更证明我没有洗过手,那测一测硝烟反应吧。”
安梓静故作镇定。
这是拿起打火机后留下的痕迹。
邱灵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双眼。
“盯着人的眼睛就能看出那人有没有撒谎的绝活只适用于老警察,你还是相信仪器吧。”
安梓静对她不遗余力地进行着嘲讽。
“我不测你的,我要测他的。”邱灵抬手指向史内克。
安梓静的眼皮直跳。
她倒不是怕史内克的手上真有硝烟反应,而是怕他们搜出他口袋里带血的打火机,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无论怎么解释都洗不清了。
史内克手上没有硝烟反应,这是理所当然的,幸运的是,警察也没有搜身。
“那么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安梓静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史内克身上的打火机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邱灵不甘心地撇撇嘴:“可以,不过不能离开青田,我随时找你。”
“我们会配合调查的。”
安梓静说完后史内克又回头看了空荡荡的屋子一眼,水杯里的水静静放置着。
正打算离开的他忽然停了脚步,再次专注地看向杯底。
那里隐隐可以看见一些白色结晶。
“那水……”
他刚要开口,唐昕忽然走到他面前:“史律师,节哀顺变。”
史内克微微眯起双眼:“你也是啊,唐昕。”
他也不再纠结水的问题,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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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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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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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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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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