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谢凌风就看到面前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碧色衣衫的女子,正是夏云舒。
谢凌风从前见惯了夏云舒穿飞扬明艳的红色,这次在阳阿山见到时,却发现她换了碧色。于是,谢凌风这才想起来,刚开始认识夏云舒的时候,她经常穿的其实是碧色的衣裙。只是,那些记忆散在时光的角落里,又被后来接踵而至的变故冲淡,以至于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好像他已经不记得夏云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一身红衣的。
但是,谢凌风虽然发现夏云舒换了碧色的裙子,却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夏云舒似乎正靠着柱子出神,听见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见走过来的是谢凌风,于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凌风突然有些愣神。往常这样简单的遇见,谢凌风也总是能在夏云舒转过脸来的刹那看到她眸中的热烈,像是正午时分的日光,那耀眼的光芒,灼热的温度,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躲开。但是今天,谢凌风在夏云舒的目光里看到了平和,像是黄昏时候的日光,有着让人可以平静对视的柔和与温暖。
所以,谢凌风也没有像往常一般直接离开,而是和夏云舒一起站在了栏杆旁。
谢凌风看着夏云舒手里的刀,道:“这把青芦刀很漂亮。你的刀法,也很漂亮。”
夏云舒怔住,像是得了夸奖的孩子,眸中有光芒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消散了,敛了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你忘了,是你送了我那把蔷薇剑。”
谢凌风听罢,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对不起,那把剑,我其实只是想给你当个玩物,后来见你那么喜欢,反而不好开口解释了。”
谢凌风抬起头看向夏云舒:“云舒,对不起,这些年,是我耽误你了。”
谢凌风其实很早就想和夏云舒说这些话了,只是他们认识得太久,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过于熟悉和亲近,这样的话反而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夏云舒的眸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谢凌风短短的几句话,仿佛瞬间就揉碎了她的整颗心。
夏云舒低垂着头,声音低哑破碎:“凌风,你知道吗,从十年前开始,你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过话。”
谢凌风也有些感怀,这些年,他对夏云舒始终冷漠,其实只是希望她可以放弃,却没有想到反而伤害了她。
谢凌风轻声道:“云舒,忘了我吧。”
夏云舒在听到谢凌风这句话的瞬间,眼泪已经汹涌而出,似是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却死死咬住嘴唇,只发出低低的呜咽。她等了他十年,却只等来这样一句话。
谢凌风站在一旁,本想劝夏云舒重新考虑一下乔贯华,毕竟如果她可以接受乔贯华,也是个很好的结局。但是话到嘴边,谢凌风还是咽了下去,这句话,终究轮不到他来说。
过了片刻,待夏云舒的哭泣慢慢停下来,谢凌风才道:“云舒,我有一些话,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天,想说给你听。”
夏云舒听谢凌风的语气带了些微的低沉嘶哑,却又格外郑重,这才抬起头,对谢凌风点了一下头。
谢凌风却没有再看着夏云舒,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前方,轻声道:“和碧霄宫的决战,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信心。你也知道,时至今日,宫主尹简书都没有现身,只怕早就在阳阿山上设置好了陷阱在等着我们。”
夏云舒知道谢凌风说的都是事实,但还是道:“尹绛云的计谋,也不过如此,想必那个做父亲的也好不了多少,以我们千音阁的实力,还有另外几派的人马,未必就打不赢碧霄宫。”
谢凌风微微摇头,道:“十年前的碧霄宫,除了宫主尹简书,还有五大长老、十二阙主。五大长老的武功都在尹简书之上,十二阙主也都是当时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但是,九年前,也就是……万叶台那场大火后不久,五大长老,以及十二阙主中的七人,突然宣布退隐,这些年几乎没有在江湖中现身,只是偶尔传出一些零星的传闻。此次我们进入碧霄宫腹地时,曾得到消息说这些人全都回到了阳阿山,只是一直都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我想,碧霄宫肯定是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我们攻上阳阿山。”xiumb.com
夏云舒心中担忧并不比谢凌风少,但也只能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和贯华,千音阁这些年培养了那么多高手,而且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派的人,未必就不是碧霄宫的对手。”
谢凌风紧蹙的眉头却并未舒展,换了话头道:“我和贯华都身负亲人的血仇,而我身为谢家子孙,也肩负着万千同门的仇恨。所以,最后一战,我和贯华都必须亲自出手,了结这一场拖延了十年的恩怨。”
夏云舒点头,道:“我明白的,你们放心去,自有我做后方防卫,绝对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
谢凌风神色较方才又黯了三分,但神色却是愈加郑重,看着夏云舒道:“这就是我今日想和你说的事。如今我已经受了伤,最后一战,必然凶多吉少。这话我没和贯华说,是怕他担心。况且,偃月还在碧霄宫,即使我能打败尹简书,尹简书也一定会拿偃月的性命来威胁我,只怕很难善了。所以,若有万一,你记得一定要保护贯华。那时,千音阁就交给你们了。”
夏云舒听完这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谢凌风,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这些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绝境,谢凌风都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最坚实的依靠。然而此时,谢凌风竟然在做最坏的打算,向她交代后事。一瞬间,夏云舒只觉得整颗心都慌乱无措起来。
谢凌风的脸上带了淡淡的悲伤,轻声道:“云舒,你可以答应我吗?”
“你要是敢死,我……我和贯华就把千音阁解散了,千音阁可是你们谢家的,我们才懒得替你管呢。”夏云舒用手捂住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哭泣,故意换了恶狠狠的语气,但终究还是因为里面夹杂的哭腔少了些气势。
谢凌风垂眸,露出一个笑来:“我就当你答应了。”
谢凌风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将目光移向面前辽阔的远山和天幕。
夏云舒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谢凌风,平静从容的面容,深沉冷毅的眉眼,周身气势卓然,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雍容不迫。
面前的人早已不是和她相遇时的那个开朗阳光的少年,但他身上吸引她的光芒一如从前。
一如从前,却什么都不似从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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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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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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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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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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