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风和乔贯华刚从山下回来,此刻正坐在书房中。
乔贯华道:“方才的那人,真的不是……”话没有说完,顿在了中间,但他知道谢凌风明白他的问题。
今日,乔贯华和夏云舒悄悄赶到霜枫岭,正好遇到了从柏溪谷过来的谢凌风,那时谢凌风的身边便跟着一个男子。乔贯华在和沈佑河照面的瞬间,整个人便怔在了当场,身旁的夏云舒更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乔贯华在来书房之前,故意去和沈佑河略微交谈了几句,才发现沈佑河此人,不仅仅是容貌,连气度做派,都有七八分像顾檐梅。所以,乔贯华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再次向谢凌风确认了一次。
谢凌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不是。”
乔贯华叹气:“我也知道不可能是,只不过问一句罢了。”
谢凌风问:“云舒呢?”
“和沈佑河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当年,是我不该将云舒牵扯进来,不过,幸亏她到如今什么都不知道。”说罢,谢凌风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乔贯华看着谢凌风眉宇间复杂的神色,没有说话,过了片刻,这才站起身离开。
谢凌风依旧只是那样坐着,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小小的香囊。玉色的锦缎,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上面绣的那支粉色桃花,也略微有些褪色。
谢凌风用食指轻轻抚过那层层叠叠的花瓣,脑海中浮现出林偃月送他这个香囊的场景,神色却慢慢转为凝重。
…
霜枫岭的地牢。
沈佑河走下去的时候,就看到其中的一间有一片明亮的红色,在灰色昏暗的地牢中,显得格外鲜艳。
尹绛云全身都捆着锁链,正靠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便知道来人是沈佑河。
尹绛云压低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沈佑河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一支匕首,削断了牢门上的铁链,然后走到了尹绛云的身边。
尹绛云睁开眼,就看到沈佑河正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尹绛云的唇边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笑:“那就不废话了。你放了我,我把‘白头’之毒的配方给你。”
“白头。白头。”沈佑河轻轻念着那两个字,随即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呵,毒入肺腑,声名狼藉,活到白头岂非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尹绛云见沈佑河无动于衷,心念一转,随即也露出了一个微笑:“你早就偷到解药配方了吧,还装什么洒脱?”
尹绛云说罢,见沈佑河神色不动,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却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道:“佑河,你莫不是不想救你妹妹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若敢伤我一分,你妹妹就要承受十分,我若是死了,你妹妹也要给我陪葬。”
沈佑河看着面前的尹绛云,虽然身在牢狱,身上绑着巨大的铁链,但那眼神依旧是惯常的倨傲。
沈佑河浅浅一笑,声音很轻,很温柔:“前两天,我刚给她烧完纸钱,她还给我托了一个梦,说她如今在那边过得很好。”
尹绛云唇边的笑容消失,面色陡然沉了下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年前。”沈佑河蹲下身去,贴近尹绛云的耳朵,声音很轻,听不出起伏,也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听说她是终于不堪受辱、触壁身亡。我的少宫主,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常常在梦里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你,就恨不得一口咬上你的脖子,然后喝干你的血。”
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间,尹绛云忍不住全身微微一颤,手里唯一的筹码失去了作用,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你杀了我,谢凌风肯定不会放过你。”
沈佑河语气平静地道:“你我都知道,就算将你剁成肉泥,你的父亲也不会眨一眨眼睛。你说,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尹绛云冷笑:“那你怎么不去和谢凌风说?”
沈佑河笑:“因为,说了,他也不会信。”
沈佑河说完,抬起手中的匕首,银光几闪,从尹绛云的手腕和脚腕处划过,留下四道血痕。还未等尹绛云反应过来,沈佑河已经抬起左手,掌中内力凝聚,然后直直击向了尹绛云的心口。
尹绛云立刻向地上倒去,侧身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片刻之后,尹绛云才喘过一口气,恶狠狠盯着沈佑河:“你竟然废我武功,断我经脉,你——”
尹绛云的话还未说完,沈佑河已经一手扯住尹绛云的头发,强迫她坐起身来,然后将手里的匕首抬起来,贴在了尹绛云的脸上。
匕首上沾了鲜血,湿黏的触感让尹绛云终于露出惊恐的神色,语气却不肯服软:“你敢——”
沈佑河手中的匕首没有片刻犹疑,轻轻一转,便在尹绛云的脸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地牢中立刻传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在阴森昏暗的地牢中回荡,显得尤为刺耳。琇書網
沈佑河却没有就此停手,匕首在尹绛云的脸上滚过,又留下几道深深的伤口,将原本一张美丽的脸划得鲜血淋漓。尹绛云的尖叫声立刻再次响起,却一声比一声虚弱,一声比一声嘶哑。
待那尖叫声终于停下,沈佑河这才松开尹绛云站起身来,脸上依旧是很平静的表情,低头俯视着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看她如何瑟缩成一团,惊恐地向墙角退去。
沈佑河的语调和脸色一样平静,并不包含任何感情:“为了一张张好看的脸,你还记得你杀过多少人吗?”
然后,沈佑河轻轻地笑起来,是尹绛云最喜欢的那种温柔浅笑:“如今,你已经是个废人了。我的少宫主,祝你可以顶着这张脸,活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时候。”
缩在墙角的尹绛云突然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哈哈哈……你身中白头之毒,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沈佑河的声音很轻缓,像是深情的吟哦,然后他顿一顿,微笑着道,“多谢少宫主抬爱,可以让我在最好的时候死去。”
沈佑河说完,从牢门走出来,看着通往外面的台阶。
台阶之上,已经站了一个人,正是谢凌风。
谢凌风道:“沈公子,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低估了你的胆子,竟然完全不害怕被发现,就为了争取这一时半刻,却又不杀她,只是为了折磨她。”谢凌风的语气平淡,眸光却没有一丝温度。
沈佑河表情木然地从牢房中走出来,看向谢凌风道:“阁主站在那里,不是已经将我们方才的对话全都听到了吗?地上的这个女人,软禁了他的父亲九年。阁主若是不信,也可以给宫主写封信试试,看看他会不会拿你的夫人来换地上的这个女人。”
谢凌风没有说话。他打算相信沈佑河一次,毕竟之后攻打碧霄宫也好,救林偃月也好,有了沈佑河都事半功倍。
沈佑河嫌恶地将沾了血的匕首扔到地上,也不去看谢凌风,径直朝台阶上走去。走到谢凌风身边,沈佑河道:“阁主只管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恶战呢。”
待沈佑河从身边走出去,谢凌风瞟了牢中的尹绛云一眼,也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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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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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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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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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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