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正坐了一个人——乔贯华。方才在婚宴上,谢凌风离开没多久,乔贯华就说身体不适要去休息,此刻却出现在了新房的厢房里,而且今日无论谁劝酒都推脱的他,此刻手里却拿了酒壶正在自斟自饮。
乔贯华放下酒壶,看着谢凌风,笑着道:“现在可是争朝夕的时候,怎么耽搁了这么久?看你的脸色,是和偃月吵架了?她是不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等着和你吵架,然后把你吵晕了?”
谢凌风听着乔贯华调侃的语气,只能苦笑。他本来只是想去和林偃月说几句话就走,却不想耽搁了这么久。
谢凌风问道:“都准备好了?”
乔贯华道:“嗯,今日来阁中的三大门派,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我们一到就出发。其余三派的人马,早就全部悄悄混入了西洲城,此刻想必已经和云舒会合,过不多时就要动手了吧。”
他们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是等着婚礼这夜奇袭碧霄宫。
谢凌风如此声势浩大地将林偃月接回来,其实是要给天下演一场戏,让南疆的人都以为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以放松碧霄宫的警惕,然后突袭碧霄宫。只是,想要碧霄宫放松警惕,这喜悦至少需要足够真实,比如说一场奢华到惊动南疆的婚礼。
之前他们传出的消息——乔贯华重伤未愈,夏云舒伤心远走,谢凌风忙于婚礼——也都只是迷惑敌人的障眼法。
一个月前,夏云舒先到了北方,然后悄悄绕去了西洲城,开始对攻打碧霄宫的事情做最后的布置,然后夏云舒会在婚礼的这一日,与依附千音阁的三派人马一起,突袭碧霄宫位于西洲城的第六阙。
碧霄宫一共有十二阙,环绕在碧霄宫天宫所在的阳阿山之外,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半包围圈,拱卫天宫。位于西洲城的第六阙,正好处在于这个半包围圈的中心。所以,只要攻下了西洲城,就可以把十二阙分成东西两半。
等夏云舒灭掉第六阙后,谢凌风和乔贯华也正好赶过去与夏云舒会和,然后他们会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对西面的第七到第十二阙进行包围式围剿,翦除碧霄宫一半的势力。届时,碧霄宫只剩下了五阙和天宫,这场战争他们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之后只要稳扎稳打、逐个击破就可以了。
谢凌风听了乔贯华的话,微微点了一下头,面色转为严肃,道:“我们出发吧。”
谢凌风和乔贯华从窗口悄然跃出,身形几闪,已经消失在了门外。苍梧殿那边依旧灯火通明,宴乐之声遥遥地传来,二人从一旁的小径掠过,向山下而去。琇書蛧
一旁的密林之中,无数暗黑的影子散布在暗夜里,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此刻也已经飒飒而动,跟在谢凌风和乔贯华身后向山下飞掠而去。
…
柳双双本是歇在新房附近,正打算躺下,便有婢女过来找她,说是阁主早有吩咐,让她这个时辰去新房。
柳双双满心疑惑,此刻洞房花烛夜,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有的是人伺候,犯不着要她去。不过虽然疑惑,柳双双还是立刻跟着婢女到了新房,却发现整个新房都空荡荡的,除了守在院外的暗卫,竟然没有其他伺候的下人。
柳双双进入新房,就见室内一片烛火朦胧,林偃月独自坐在床边的地上,身上披着嫁衣的外衫,身旁散落着一堆衣物,看起来都是今日下午婢女帮林偃月换上的,而身为新郎的谢凌风,却不见了踪影。
柳双双拿眼瞟了一眼室内,床上被褥叠放整齐,完全没有动过,物品也都和之前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喜庆又整洁,似乎坐在地上的林偃月和那堆散落在地的嫁衣才是不和谐的部分。
柳双双看着房中的情景,猜到谢凌风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但是又不想被人知道他今夜不在新房中。
柳双双走到林偃月身边,蹲下身问道:“夫人,发生了什么吗?”
林偃月本是垂眸靠在床沿上,面色沉寂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柳双双的声音,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用一只手拉了拉披着的衣服,然后站起了身,也没有去看柳双双,而是径直走到了妆台前,开始一点点取下发上的饰物。
柳双双见状,也就没有多问,走出去叫来方才的婢女,让她去打水伺候林偃月梳洗,而柳双双则走过去帮着整理床铺。平时这些事情都不用柳双双动手,但今日就一个婢女,她也不好就站在一旁看着。
一番忙碌后,林偃月才终于躺下了。待那婢女离开后,柳双双走过去将室内所有的红烛一支支熄灭,然后拿起桌上最后一个烛台,便要向门外走去。
身旁突然传来林偃月的声音:“我听说,若是一夜红烛烧到天明,就可以白首齐眉,恩爱到老。双双,你将这些红烛都吹灭了,多不吉利。”
林偃月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愉快,和方才冷漠的神色截然不同,似乎还有一点调笑的意味。
柳双双略微有些惊讶地侧过身,就看到林偃月已经坐起身来,懒懒地靠在床头看着她。红帐低垂,红烛摇曳,林偃月的唇边是一个妖娆妩媚的笑,美得缥缈而不真实。
柳双双也笑了,同样妩媚动人的一个笑容,道:“双双以为,夫人本就不希望它们燃到天明呢。”
林偃月听完柳双双的这句话,已经笑出了声,比方才还要愉快。
半晌后,林偃月看着柳双双,露出了一个微笑,不是平日里的悲喜难辨,而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笑,眉间眼角都是欢欣喜悦。
然后,林偃月轻声开了口:“双双,你是怎么认识檐梅的?”
柳双双并没有觉得意外,她知道林偃月早就已经猜到她就是九年前那个被顾檐梅从西洲城带回来的小姑娘。
柳双双也笑起来,艳若牡丹的一个笑:“青楼女子,能怎么认识呢?”
林偃月也不生气,道:“我不信。”语气里甚至带了一点少女的娇俏可爱。
柳双双狡黠一笑,像是故意要和对方作对一般,道:“他在我的房间里待了两天。”
“哦?”林偃月笑得很开心,连眸中都晕染了笑意,“那,他和你说了什么?”
“忘记了。”柳双双笑着说。
“啊,能够忘记么?”林偃月露出惊讶的神色。
“嗯,可以的。”柳双双很认真地点头,“不过,我还记得一句。他说,离开这里,你还有地方可以去吗?然后,我和他一起走出房间,就发现所有人都死了。”
林偃月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嗯,确实很像那时的他。”
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
这么多年,她们从来没有找到过一个人可以一起回忆顾檐梅。
但,也仅限于此,林偃月不会再问更多,柳双双也不会再说更多。
等她们都笑得停下来,林偃月道:“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明天一早来叫醒我,我们去山下逛街去。哦,对了,别忘了多带点银子。”
林偃月顿一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别忘了带上那件狐裘披风。”
方才谢凌风和乔贯华离开时,大概因为新房中没有其他人,也就没有刻意掩藏行迹,所以坐在房间内的林偃月听到了两声飞掠屋顶的声音。
林偃月听出那两人的轻功极高,便猜到应该是谢凌风和乔贯华。她坐在房间内,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一遍,便知道了他们是去做什么。
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情,正好她也有她要做的事情。
柳双双略微有些疑惑地看着林偃月,但林偃月也没有解释,而是重新躺下了,柳双双便也没有多问,带着方才的那个笑容,拿着烛台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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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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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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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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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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