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昏黄的风灯,摇曳出碎金似的斑驳暗影,恰似片片泛黄的飞花,在冰冷的地面上恣意摇摆。
南辰逸眼眶微红,苦涩的泪水隐隐在打底打转儿。
它不敢动,更不敢低头。
唯恐稍微一动,那满目的泪水便会奔涌不己,将这小小的水月庵彻底淹没。
心,刹那间破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片片都写着它那无处话说的凄凉和无奈。
“走吧。”苏映雪高高地站在台阶上,眼底透着些许极为罕见的坚毅,“我等你!”
南辰逸目光骤然一紧。
有了这句话,哪怕是刀山火海,千难万阻,它也要一定回来!
它死死地盯了她一眼,试图将这张清丽的面庞深深地烙进脑海中。
可在多年之后,每当回忆起这个月夜,浮现在眼前的那少女形象竟然有些模糊,只觉得她周身仿佛被月光萦绕,宛若一高高在上的世外仙姝,仿佛相隔着千万光年的时空,让它遥不可及,仿佛此生此世都永远无法跨越。
它一咬牙,决然转身,背着身上那小小的行囊,冲进了那茫茫夜色之中。
它,不敢回头。
唯恐一回头,自己就会原路折回,不会再踏上那漫漫长路!
朦胧的月光下,只见那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和那如墨的暗夜溶为一体,再也无处寻觅。
苏映雪凄然一笑,一双眼睛却再也无法承载的住那苦涩的泪水,从微红的眼眶中迅速溢出。
这段日子,早已经习惯了那条小杂毛狗的陪伴。
他们的生命,仿佛早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岁月的银针密密麻麻地缝合在一起。如今硬生生离开,这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更何况,此次一去山高路远,困难重重,简直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要艰难三分。
至少,唐僧是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而南辰逸,它一条尚未长大的小狗,根本不知道下一站该前往何方!
心,真的好痛,仿佛胸口被万千蚂蚁在疯狂啃噬,血淋淋的。
苏映雪流着泪,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瘦弱的身影和无尽的黑暗溶为一体,仿佛要将自己站成望夫石一般。
待到旭日初升时,庵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水月庵并不大,山上又静,那震天响的敲门声听起来格外凄厉,仿佛直接重重地擂在所有人心弦上一般。
庵里的尼姑听了,立刻趿着鞋前去开门。
本不欲听,可门外那人的声音极大,即便隔着一层院落,也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苏姨娘呢?奉老爷之命,速速接苏姨娘回府!”外面那人的声音极为焦灼,仿佛有十万火急之事一般。
难道,南辰逸刚走,南家便有大事发生?
苏映雪不由的一惊。
她想去看,可由于站的时间太长,两腿早已麻木,连动一下都不能。
这时,隔壁门也打开了,如月和夏婆子连头都没梳理,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什么事?”如月眼睛红红的,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满眼都是惊恐。Χiυmъ.cοΜ
话音未落,只见昨天那个小尼姑引着一婆子匆匆赶来。
苏映雪认得,那是浅云居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脸色苍白,由于走的过于匆忙,豆大的汗珠顺着布满皱纹的老脸扑簌簌滑落,仿佛被谁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一见苏映雪,她连忙施了一礼:“苏姨娘,奴才奉老爷之命来接您回府!”
“老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映雪有些诧异地问。
婆子拭了把额头的汗珠,微微摇头:“并不知道。奴才昨晚连夜前往郊外接姨娘,却听说姨娘来了水月庵,这才过来的。还望姨娘能快点收拾东西,老爷急的很。”
见她如此,苏映雪便命如月等马上收拾东西,立刻出发。
很快,一行人便匆匆赶到门口。
一夜的时间,车夫早已经将车修好。
刚准备上车,却见表婶从后面冲了上来。
她一把拽住苏映雪的衣袖,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冷笑着说:“姨娘这就走了?您这一趟回来,我和你表叔可花费了不少呢。杀鸡宰羊,雇人修坟,哪里不得花钱呢?”
按照规矩,姨娘回家省亲,是得给家人一点礼物的。
这女人费尽心机,如今两手空空,她又如何能甘心?
“放肆!”夏婆子一看,厉声喝道,“姨娘又岂是你能够轻易拉扯的?”
她目光一沉,立刻使了个眼色。
两个身材强壮婆子见状,立刻上前将那女人拉走。
表婶那阴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映雪,怪怪地冷笑道:“是啊,当年的穷丫头如今是南家的姨娘了,又岂是我这种粗人能够轻易拉扯的?只是可惜啊,人心不古!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你不知感恩也罢了,竟然连因养你欠的债都不还!”
本急着回去,可见这女人如此无耻,苏映雪脸色一变,声音冷的可怕:“债?我倒想知道,我到底欠了你们夫妻什么?霸占了苏家的财产不说,又将我给卖掉,你算算这些到底又有多少?”
“既然你想算账的话也好,夏婆子,将这女人带回南家,找个账房和她好好算算!我苏映雪在此立下毒誓,如有亏欠,定十倍偿还!当然,谁若欠了我的,照样如此!”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如刀,浑身隐隐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
一见她如此,表婶脸色陡然一变。
在她印象里,苏映雪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揉搓的面团。如今突然发威,这让她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
细细看去,眼前这小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凌厉的气息。
这,的确不是当年那个住在柴房里的小女孩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突然生出几许畏惧的感觉,连腰杆都不似刚才那么直了。
“我们走!”苏映雪并不再看一眼,扶着如月的手,便直接上了车,“把这女人也给带上!”
精美的马车徐徐向前驶去。
表婶并不敢上前,更不敢跟着回去,只是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
南家,又岂是她这种女人能够轻易得罪的?
两个婆子得了苏映雪的命令,便笑道:“麻烦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表叔见状,连忙上前求情:“两位老姐姐,麻烦行行好吧。那些钱,我们不要就是了。”
一婆子听了,冷笑道:“那可怎么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们姨娘已经发话了,这位大嫂子今天无论如何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一听这话,表婶吓的浑身发抖,连声求饶。
这时,静慈师太捻着数珠缓缓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人,不要太贪婪了。一旦贪婪过了头,那是会遭报应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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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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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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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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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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