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慈师太如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僵硬地跪在半旧的蒲团上,浑浊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丝神彩。唯有干枯的手指轻轻拔动着数珠时,才能确定这不是一尊木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一脸木然的静慈师太,苏映雪不禁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打扰她的清静。
她想了想,转身对如月说:“拿十两给外面的那位师太做香油钱,再另给十两,给静慈师太平时加点汤菜。”
其实她的月例并不高,不过出门时,为了不丢了南家的脸面,恨她入骨的原夫人还是给了她五十两银子用来打点。
当然,临行时那假南辰逸还偷偷塞给了她几张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不得不说,那假货对她真的是极好。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一见苏映雪随手就拿出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表叔一家人仿佛吞了未熟的青梅似的,心里酸涩的很。
他们不明白,这坏丫头为什么对别人大方的很,轮到自己这儿,区区一百两就开始斤斤计较了呢?
如月依言,将银子递给了外面那尼姑。
那尼姑见了,千恩万谢:“多谢苏姨娘,佛祖一定会保佑您的!”
听了这话,静慈师太那如枯枝般的手指微微一颤,浑浊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微微涟漪。
她扭过僵硬的脖子,空洞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苏映雪那张光洁的脸庞上,似乎要硬生生戳出两个血窟窿。
“师太保重,我也不打扰您清修了。”苏映雪冲她施了一礼,意欲离去。
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算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轻易把那一百两银子给那一家三口。
否则,又怎么能得起可怜的原主?
刚转过身,静慈师太那如缩囊般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迟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二十多年了,她将自己禁锢在这间破破烂烂的禅房里,不与外人接触,更不说话。她,早已经忘记了如何开口,如何去笑。
眼见着苏映雪已经扶着如月的手,缓缓向那高高的门槛走去。可她,嘴张开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情急之下,她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数珠。
一咬牙,她挥起数珠便向前掷去。
青天白日的,突然被某种神秘物体攻击,这可把苏映雪给吓了一跳。
转身望去,只见静慈师太浑浊的眸子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一张干涸的嘴张的极大,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南辰逸见苏映雪被袭,正欲呲牙复仇,可一看到那张满是泪痕的老脸,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表婶看了,顿时一惊,生怕她说出什么。
她眼睛一转,连忙上前将静慈师太抱住:“好姑妈,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南家的人。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带任何人前来打扰您清修了!”
静慈师太拼命地挣扎着,拼命地撕扯着这桎梏,试图挣脱。可即便拼尽了全身所有力气,却依旧无法将这坚固的牢笼给破损撼动。
她,真的急了!
锋利弯曲的指甲,如尖刀般恶狠狠地刺向那极粗极壮的胳膊。
她疯了似的又抓又挠,表婶痛的惨叫连连,鲜血染红了身上那崭新的衣裳,肌肤上更是皮肉翻起,惨不忍睹。
“施主,你快放开师太!”外面那小尼姑看了,连忙上前将表婶拉住,“貌似师太有话要说!”
若不是见有话要说,表婶又何至于如此拼命抱着呢?
即便双臂鲜血淋淋,也不肯松手。
她力气极大,即便静慈师太拼命挣扎,再加上那小尼姑的帮忙,也无法将其牢不可破的地位给撼动。
苏映雪看了,冲夏婆子使了个眼色。
夏婆子会意,立刻带了一个婆子上前帮忙,这才将那个肥壮如母牛般的女人给拉下来。xiumb.com
静慈师太手指着苏映雪,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真的好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陌生的不认得了。
“师太有话要对我说?”苏映雪有些诧异地问。
静慈师太一听,用力地点着头,差点将那干枯的脖子给硬生生折断。
苏映雪看了,不禁一脸诧异。
虽都是南家的人,可毕竟从未有过接触。
她,至于这么激动吗?
如月虽然跟苏映雪的时间不算长,但却极为聪明伶俐。
她看了,立刻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便匆匆退下。
表婶还想坚持,可见众人都己离开,自己也实在不方便在此,只能一脸无奈地抱着血淋淋的双臂到了门外。
她还想在门外偷听,但一看到如月那杀猪似的凌厉目光,只能随她们退到院子当中,根本听不到屋内任何声音。
半旧的木门徐徐关闭,屋内的光线越发的昏暗了起来,唯有佛前那两枝燃烧了大半的红烛在孤独地摇曳着。
苏映雪上前,轻轻地将静慈师太扶起,坐在靠墙的一张破旧的椅子上。
静慈师太静静地看着她,哀怨的眼波如暗夜中冰冷的露珠,散发着凄冷的光芒。
南辰逸蹲在苏映雪身边,警惕地瞪大眼睛,生怕这老师太突然再度发飙伤人。
良久,静慈师太才颤抖着嘴唇,吞吞吐吐地问:“您……您是南家的姨娘?”
酝酿了半天,终于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这声音,却极为难听,仿佛是干涸的指甲在轻轻地划着冰冷的地面,听起来毛骨悚然。
苏映雪点点头。
静慈师太听了,泪珠顺着满是皱纹的老脸滚滚滑落:“那……太太还好吗?”
“太太?”苏映雪一脸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您指的是……”
她不敢相信,这个将自己长年禁锢在尼姑庵的师太,竟然和原夫人有什么瓜葛!
“当然是南家的当家太太啊!”静慈师太红着眼睛,哽咽地说,“当年,我还是太太从街上捡来的。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早就暴尸荒野了!”
听了这话,苏映雪这才明白,原来她口中的太太并不是原夫人,而是南辰逸的亲娘。
“老太太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她瞟了眼蹲在自己脚下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说。
果然,听了这话,脚下那狗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它静静地蹲在冰冷的地面上,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那双冰冷的眸子。
苏映雪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只觉得那小小的身体好像一轮挂在飞檐上的残月,孤寂且忧伤,让她恨不能直接拥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那受伤的心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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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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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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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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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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