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宁静的暗夜,在袅袅药香中越发显得阴森恐怖,隐隐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今晚,恐怕是二儿子最后一夜了。
假南辰逸,原夫人,他们却没一个人在意。
演了一天的戏,众人早已经累的筋疲力尽。残阳尚未落山,他们早早便回屋休息,任那个小小的人儿自己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着。
南辰逸吃力地挪动着身体,一点点从那小小的篮子里爬出。
每微微动一下,撕心裂肺的疼痛便在体内蔓延。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柄锋利的尖刀,正疯狂地在体内搅动着,仿佛恨不能将每一处脏器都剁成肉泥。
一步,又一步。
它吃力地挪动着身体,只想爬进寝室,能再看一眼那可怜的儿子。
“团子!”苏映雪看了,连忙上前将它抱起,低声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身上伤那么重,还敢爬出来,到底要不要命了?”
南辰逸听了,拼命地摇着头,眼底有冰凉的泪珠溢出:“我这条命留着还有何用?亲儿子危在旦夕,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连陪在他身边都不能够。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失败的爹吗?“
看着它那痛苦的神情,苏映雪心里酸酸的,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有心带它进去,可门口站着两个婆子把守着。除了大夫,闲杂人等一概不能靠近。此时,如果那假货在就好了,或许还可以求求情。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不好了,二少爷浑身抽筋了!“一个婆子尖声叫道。
苏映雪一听,心脏骤然一紧。
虽是兽医,但她也清楚地知道一个病危之人突然浑身抽筋意味着什么。
二儿子,恐怕真的要走了。
南辰逸听了,发疯似的在她怀里挣扎着。
它要进去,它必须要进去!
就算粉身碎骨,它也要见二儿子最后一面!
苏映雪紧紧地抱着它,低声喝道:“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南辰逸眼睛红红的,哑着嗓子厉声狂吠道,”我儿子马上就要死了啊!如果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能见,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一想到二儿子独自一人在和死亡搏斗,心就碎了一地。
这么多年来,自己对这个亲生儿子一直忽略不计。素日里,大都是陪着林玉柔所生的大儿子,陪他们母子花前月下,共叙天伦。偶尔,也会逗小儿子来解闷儿,毕竟那小家伙长的实在是太可爱了。
对于这个自己真正的长子,它却忽略掉了。
它甚至记不清楚,二儿子是什么时候会走路,什么时候开口叫自己第一声爹!
现在想想,自己欠他的,真的是太多,太多。
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见了又如何?”苏映雪脸一沉,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怒意,“见了,他就可以不死?南辰逸,原以为你是个冷静沉着的人,想不到也不过是个冲动的莽夫。现在你若进去,一定会被人迁怒,乱棍打死估计都是轻的!”
对于她的这条狗,已经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如果此时出什么乱子,她真的不敢保证假南辰逸是否会遵守诺言,留下南辰逸一条狗命。
“死就死,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倒不如早点解脱!”南辰逸悲恸欲绝,只觉得前途黯淡无光,了无生趣。
苏映雪冷笑一声,一脸鄙夷的神情:“你倒是解脱了,那二少爷的仇呢?难道,你就忍心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而真凶却依旧逍遥自在?你伟大的父爱,原来不过如此!懦夫,连仇都没能力去报,又算什么称职的爹。”
听了这话,南辰逸身体一僵。
从小到大,所有人对它都毕恭毕敬,何曾有人敢骂自己是懦夫!
没错,她说的对,自己就是个懦夫。
在变成狗的这段日子里,昔日自己那坚忍不拔的毅志也在一点点被摧垮。那坚强表面下掩饰着的懦弱也逐渐凸显。
它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它必须振作起来!
如果逞一时意气,自己就这样死去,那么又有谁会替二儿子复仇呢?
见南辰逸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苏映雪微微叹了口气,柔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必须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恢复人身,才能复仇!”
“我会不会永远都恢复不了人身了?”南辰逸幽幽地问,“会不会永远都是条任人宰割的狗?”
苏映雪听了,心中一痛。
她,也没有答案。
突然,紧闭的朱红色雕花木门被撞开了,一个婆子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向外面冲去。
苏映雪自知不妙,立刻上前将她拦住,紧张地问:“二少爷怎么样了?”xiumb.com
婆子哑着嗓子,战战兢兢地说:“现在只有出的气,根本没进的气了。大夫们说已经尽了力,让准备后事。我……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一听这话,苏映雪脸色陡然一变。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可如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时,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那个调皮捣蛋的二儿子,就真的这样走了?
南辰逸目光一暗,只觉得心被寒冰包裹,直接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凝聚成一团永远也化不开的忧愁,在每个人的心底蔓延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夜深人静,谁又有那么大胆子,敢在南家大声喧哗,丝毫没有半点规矩?
抬眼看去,只见两个小厮扶着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
与其说扶,倒不如说是那老人挂在两小厮胳膊上。
他脚不沾地,任小厮们拖着,快速向院内走来。
一小厮一边走着,一边紧张地高声喊道:“快快快,张太医来了!”
苏映雪一惊,立刻奔上前,一脸焦急地说:“麻烦太医快点进去看看,二少爷情况不好了!”
老太医脸色蜡黄,垂着眼皮,一双浑浊的眸子肿的宛若两颗硕大的桂圆,一副病秧身的模样。
听到有人说话,他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并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任两个小厮把他架进了屋内。
看来,他腹泻确实极为严重,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苏映雪想了想,低头对南辰逸叮嘱道:“我进去看看,你千万别乱动,乖乖在这儿等我的消息,听到没有?”
对于这个建议,南辰逸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放心,我一定不乱动,一定会在这等你!”它连忙说。
苏映雪这才将竹篮子放在墙根处,迅速跟在老太医后面走了进去。
“姨娘,太太有命,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入!”一个丫头见状,连忙上前劝止。
苏映雪脸一沉,厉声喝道:“放肆!二少爷情况危急,现在眼前没个人照看着怎么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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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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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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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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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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