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地,季遥又多掰了几块饼进去。
付骁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心想客栈的小二诚不欺我,推荐的地方确实不错。
他也开动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埋头苦吃,互相不搭理。
他们藏在骨子里的教养,在用餐时依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不见吃得有多么粗鲁急躁,但那速度,也依旧可以称得上风卷残云般。
一碗热汤下肚,就连平常啃不下一张干饼的季遥都把碗底捞得干干净净,只剩几片葱花贴在碗底。
这连稀的带干的也不老少,甚至都能感觉得到那死面的饼子在胃里被汤泡的胀了,窝着身子坐在那,只有满腹的饱胀感。
季遥掩着嘴,暗暗地打了个饱嗝儿,又见付骁也抚着胃,脸上明显写着“意犹未尽”,不由打趣道:“你要不再要一碗?”
付骁摆手说不用,也不露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季遥讲从小二那里听来的,有关这家店奇怪的规矩。
他说:“别人家开张做生意,想着的可是多赚钱。可放在这家,若是想多来几碗,那可是不许的。
他们这儿啊,从来不分大碗还是小碗,无论卖给老弱妇孺还是中青壮年都是同样的分量,也向来不管客人是否吃得完或是吃得饱。”
付骁用食指敲了敲碗边,道:“另外啊,一人一天也就只能卖他一份。”
季遥睁大了眼睛道:“什么道理啊,怎么这东西还玩限购啊?”
付骁摊手,肯定道:“人家腰杆就是这么硬啊,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样。
刚刚那个伙计虽不会说话,但记性好得很。就是有的人实在好吃这一口,白天来过下午再来,或是吃得差不多了假意离开,过会儿再来也是不行,只能要等第二日。”
“呦,这么大规矩啊。”
季遥满是不相信。
付骁颔首:“听说是这样……也就那些老主顾们为了这一口鲜惯着他们这样穷讲究,不过,今日尝来,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付骁站起身,往桌子上搁下两块碎银。
季遥还在咂着嘴回味,见他这般,跟着站了起来,急忙出声制止:“不是说我请你嘛!你把钱收了,我来!”
“你确定?”
付骁两手抄在袖子里,反问道:“这家可从不找零,一份吃食也没个定价,给多给少全看食客们心意,你身上可有银子付?”
季遥把手伸到袖袋中,摩挲着那张唯一的银票,终究还是闭了嘴,含着胸做了个“请”的姿势,认怂道:“没事,您来您来。”
付骁抿嘴忍住笑意,背过身去,又在桌角加了一小块银子,甩甩手走了。
季遥默默跟上,还没离开几步就有些惦念。
说实话,她的舌尖还残存着那不知名的汤泡饼的鲜香味道。
然而这么好吃的东西,今生大概也就只能品尝这么一次了,季遥很是遗憾,回头瞧了两眼,试图记下来。
这地儿……也不是说不能再来。
胥城嘛,倒也说不准万一哪天故地重游,来就来了。问题出在寻这间铺子的路,可当真不好记住。
“怎么了?”
付骁在前面走着,听着季遥的脚步声凌乱细碎得很,这才注意到她这是三步两回头,不禁问道:“这是看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
季遥这点儿小动作被发现了也有些尴尬,只能说:“我这不是正在分辨一下方位嘛。”
付骁打趣道:“那你现在可分的清,面朝着是东西还是南北啊?”
他的语气在季遥听来十分欠揍,明显就是没事找事。
付骁分明知道她这一路可是一直跟在他身后走着,这么频繁地左拐右拐,哪里又分得清方向。
季遥翻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吃饱了撑的。”
付骁也不恼,继续在前面带路。
季遥踩着付骁的影子,只觉得神奇,他究竟是怎么记得住这错综的小路?
这种不用操心的感觉,与季遥和她母上大人梅浅出门逛街的时候很是相似。
梅浅就总能记住荆城里各家布庄和脂粉铺子,谁家什么东西卖得好都清清楚楚,压根不用走冤枉路。
怕不是习武之人的脑袋里都刻着地图,季遥想。
今儿的天气倒是挺适合闲逛。
这样在巷子里穿行也蛮有意思,少了摩肩擦踵和喧闹繁杂,多了些自如的清净。
在这般环境下,两人的呼吸都被这深深的巷子拘在一起,绕在身畔不曾走远似的。
这一面的青苔铺满了石壁,那一面是粉得雪白的高墙。wWW.ΧìǔΜЬ.CǒΜ
闹市的喧嚣悬在头上,呼的一下被风吹来,零零碎碎地声响并不扰人,仅仅听得清那么一小会儿,转眼又被云带走,只剩幽幽的虫鸣。
若是放在平常,平白走这么长的路季遥肯定是要叫唤喊累的。
可今天倒是找到了乐趣,
季遥踏着石板,一步踩着一块,稳稳落在中间。
这么走路,脚步声倒也有节奏,“嗒嗒”地透着轻快。
付骁听着,也不再大步向前,缓缓放慢了速度,和季遥并着肩。
她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的避开石板之间拼合的缝隙,像个小孩似的,迈腿潇洒,衣袂乱飞。
付骁在旁边瞧着,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心道这姑娘的快乐,还真挺简单。
多亏自己选了一条直溜僻静的小路,没人打扰,又一路通到客栈,才得以见识到她这幅天真的模样。
也许是季遥这一步两步都走得顺顺当当,有些飘了,压根忘却了自己是怎样弱鸡的身体素质,平衡能力差的出奇。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一块石板缺了块角,被人草草地填补了起来,也没怎么找平,以至于那一角比周遭都要高一些。
季遥一抬脚,没留神就差点被绊倒,身子晃了晃,明显踉跄了一下。
好在付骁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她扶住,才不至于让季遥一头磕死在吃饱喝足回去的路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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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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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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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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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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