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自个儿的小胡子,又冲着季遥扬了扬下巴:“这味儿,确实有点滔天,刚才莫迭都说有些着不住了。”
季遥又没管住手,下意识地轻轻按了按鼻子,惊奇地感叹道:“哇!这个干了诶。”然后拎着裙角,颇为费力地蹦了两下,上了马车。
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多了面镜子,毫无仪态可言地跳了下来,仔细观赏着自己的脸。
付骁仅瞥了一眼,没去管她,只是低着头,心里谋划着一会儿进城之后要做的事情,却不经意想起方才季遥上车时笨拙的模样,微微扯了扯嘴角,接着紧紧抿起了唇,抑住那突如其来的笑意。
季遥在自己的美貌中沉浸了半晌,猛不丁凑到了付骁旁边,戳了他两下,歪着头问他:“那个什么,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付骁回神:“你说。”
“刚刚我就想问了来着,你说胥城胡人居多对吧。”季遥一本正经地问道。
“是没错。”付骁点头。
“所以,你将我易做了胡姬,这造型我也勉强能接受。”季遥指着付骁的小胡子:“可你这又算是什么?贴个胡子就算胡人,你怕不是在逗我!”
“额……”
付骁一时语塞,见季遥一脸真挚,不觉有些好笑。
他把季遥的手指拨到一边,按着自己的胡子轻笑解释道:“我是说过胥城胡人居多,可也没说里面没有汉人。要说啊,这汉商配胡姬,可谓胥城标配中的标配,我可从未说过,我也要易作胡人呀。”
付骁说完便晾着季遥走到了一边去,仰头看着树上叽叽喳喳乱叫一通的麻雀。
季遥立在原地琢磨了一阵,突然脸色一变,快步向付骁奔去,当即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小腿处。
“是不是人啊,寡妇的便宜也敢占!”
付骁借力向前迈了一小步,巧妙地化了那股并不怎么强势的力道,转头笑眯眯地反问道:“这话又是何解啊?”
“当我不知道汉人府上的胡姬都是什么身份地位?可不都是养在外面,抛头露面用的主儿。成,我且问一嘴,若是进了城,少庄主遇着别人询问,打算如何解释你我二人的关系?”
“我——”
付骁刚开口就被季遥打断了。
“我虽说是个寡妇,可也没想过要给谁人当妾。即便关系是假的,也绝对不会。”
付骁没想季遥会这么说,耸了耸肩,轻笑道:“我当江湖儿女对于假扮夫妻、情人这档子事,都潇洒得很,没想到你竟还在乎这些。”
季遥不置可否地抄着手,蹲下身子,揪了朵野花逗弄着地上觅食的蚂蚁:“呵。”
“不过付某人尚未娶妻,你若是非要当个正的,也并没什么不妥。”
这话若是让其他觊觎锦音山庄的财力、地位的主儿听见,指不定兴奋地背过气去。
只不过此时付骁说话的对象,却是一心一意玩蚂蚁的“季寡妇”。
当然,付骁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随口一提,少说也有几分真心。
这婚姻之事,向来要尊父母之命。
孝字摆在前头,他就不可能弃母亲大人的遗愿于不顾。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这一路寻来,背着的任务不只是一件两件,自然并不轻松。好在先完成了一部分,此时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事儿,肯定是要做,这情啊,势必是要谈,但也不急现在就对人家挑明。
毕竟任何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
大多数人的儿女情长总要排在家国大事之后,更何况付骁这位鼎鼎大名的锦音山庄少庄主——能够请动他的那位,身份地位确实尊不可言。
季遥明显精神不济,对于任何话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听不出付骁的深意,不起身,也不转身。
她只是盯着一只蚂蚁翻过枯枝,又钻到叶片之下失了踪迹,过了半晌也没见出来,只得什么好气地回答道:“罢了罢了,横竖人生就是一出戏,陪你演不就完了。”
完美地错过了付骁眼底的那一抹真挚。
两个人相对无言,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终于是等到了莫迭回来。
待季遥钻进车厢里面换衣服,嘴就压根没停过:
“这裙子怎么这么多窟窿啊?”
“哪边是正面来着?”
“应该是这么穿的吧?”
“诶,这怎么还多出来一件?”
付骁和莫迭在不远处候着,没有刻意去探听,但季遥的嘀咕声也真真切切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付骁没什么反应,绷着一张脸装作没听见,倒是莫迭的脸色有些精彩了。
“少爷你带来的那个寡妇当真是你要找的人么我怎么感觉她有点那啥啊?”莫迭伸了食指,在太阳穴旁隔空划了两圈,“二皇子给我们的期限也快到了若是再徒劳无功怕是……”
“嘘,此事晚些时候再说。”付骁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有她在,找到人是分分钟的事情。重要的是净林秃五等人真名的线索——你可有安排探听?”
莫迭也跟着悄声道:“已经派人去了少爷且等几日。”
“起码这次,差不多可以交上差。”付骁颔首。
却见季遥掐着兰花指,拎着裙角矫揉造作地下了车,付骁深吸了口气,还是迎了上去。
“还下来做什么,一会儿便要走了。”付骁捉着季遥的胳膊肘,稍稍用力,将她带着原地转了个圈,向马车走去。
季遥急忙喊停:“诶等一下!我是想问问我这么穿对不对,这襟啊衽啊的,没有错吧。”
她的手在前胸比划着。
那套衣服,花哨得厉害,也暴露得厉害。领口处可以看见季遥白生生的肌肤,袖子宛若缺了布料似的,镂了俩大窟窿。
付骁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侧过脸去敷衍道:“这里不若中原那般讲究,穿着舒服顺眼就可以了,不用在意这些。”
“啊,是么。”季遥终于不再纠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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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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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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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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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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