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不满地斜瞪了付骁一眼:“人家巴不得脸上白白净净,你倒好,随随便便就给我来一颗痦子。”
“没事儿,横竖能洗掉。”
付骁吃了一记白眼也不生气,拿了团薄纱丢给季遥:“稍微给你添点特征,省得到时候丢在人堆里找不到。五官啊能仿得来,身高可骗不了人,中原人的五短身材你倒长的标准得很。”
“闭嘴吧你。”季遥被那团纱糊了一脸,一层叠一层地,格外挡视线。
她胡乱拿下来,抖开才发现是条勾了金边的赤色面纱,花纹还繁杂得很。
季遥颇为嫌弃地念叨着,手却没停着,在脸前比划来比划去:“啧,这大红配大金的配色,实在太浮夸了,你就没有准备点稍微素雅的么?”
“就找到了这一条,爱戴不戴。你若嫌颜色不素净,把衬裙扯了围脸上我也没多大意见。”
“……”
付骁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了面小镜子,斜靠在窗户边上,对着光倒腾自己。
依旧是那瓶散发着不明味道的玩意。
付骁闭着气一番操作下来,憋得眼眶都有些红。
他暗骂:“这什么鬼东西,好用是好用,可成分也太不稳定了吧。说是开封后两年内可安心使用,还就真只管两年。时间一到,变味儿成这样,可一点儿也不让人安心……也不知道库里还有没有存货。”
付骁捣鼓一整下来没太费事,就只是给自己的上唇贴了两撮滑稽的小胡子,在眼角捏了几条看上去颇为奸诈的鱼尾纹。
压根没有给季遥易容时候的细致,他瞧着大体效果还行,赶忙收拾了那个小罐子。
这味道真的是直击天灵盖。
易容膏在他脸上横竖没用多少,就这样付骁用都觉着熏得够呛,不由得望向季遥那边——她整个鼻子上都是这玩意,应该不怎么好受吧。
只能说他这会儿还算是有些良心,后知后觉,都到这个时候了,才意识到这等事情。
不过好像现在被熏得怀疑人生的人,除了他,还真没别人了——季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压根不受影响,此时对于自己的新面目满是好奇。
她对着镜子,轻按着眼窝处,大惊小怪地惊呼:“诶呀,我把它压进去了一点没关系的吧!”
见付骁拧着眉头不作声,季遥又连着蹦出几句:
“你快看看要不要微调一下!”
“话说,这玩意什么时候能干啊?怎么还是软软乎乎的。”
“诶,真的好神奇。”
“你这膏在哪儿买的?药宗家的?”
付骁见她那般反应,仿佛当真长了个假鼻子一般,什么都闻不到,对此很是羡慕。
“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你暂时不要动它,过上一炷香时间差不多就好了,味道也会淡去一点。”
付骁有选择地回答了几个问题,不过对于这易容膏从何而来却闭口不提,只是抽了条帕子,把自己的手擦干净,又将车窗撑开,试图散掉里面醉人的气味。
虽说习武之人往往经过训练,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呼吸吐纳均可控制,闭气的时间往往可以延长至很久。Χiυmъ.cοΜ
可毕竟,作为一个活人,还是需要呼吸的,付骁即便再武艺高超,也不能例外。
此时在他鼻孔的正下方,一呼一吸之间,那一小坨用来贴小胡子的玩意持续散发着“迷人”的异味,让他极其难受。
可明明,他的用量不及季遥脸上的。
付骁终于忍不住问季遥:“你就不觉得,嗯……薰得慌么?”
“没觉得呀。”季遥很淡定地摇头,“讲真,我现在什么都闻不到。”
“啊?”
付骁只当季遥已经被折磨地丧失了嗅觉,暗暗觉得不妙,却又听她说:“我早就受够这味道了,好在里衣兜里还有先前用剩下的失味丸,你要不要来一颗?”
“……什么东西?”
季遥后知后觉地解释道:“先前住的那宅子茅厕不怎么通风,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通常会嗑上一颗,整个世界都是清净的。”
“我还是不了……”听见季遥毫不忌讳那药丸的真实用途,付骁的心里都在滴血。
多么珍贵的易容膏,怎的就和茅厕里的米田共画上了等号。
“不要算了,我难得能从肖乐那小气鬼手里骗出点儿东西。”季遥扭头,看到付骁通红的眼睛,好心又问了一次:“当真不用?”
“真的不用。”
付骁拒绝地果断,令季遥还有些尴尬,只得又将那“蹲坑必备”的药丸用油纸包好,塞回原来的地方。
这个时候,莫迭正好在外面通报:“少爷就快到了已经可以看见胥城的城墙啦!”
季遥一听很是兴奋,忙不迭地把面纱围在脸上,又把头发披散下来,松松地挽了个髻,问付骁:“这样像那胡姬么?”
付骁抬眼,竟有几分愣怔。
她鬓边碎发温婉地垂下,顺着脸颊又折回耳侧,青丝间露出白生生的耳朵尖。
季遥的半张脸隐在面纱之下,那红纱衬得她肤色极白,未遮住的地方仅空余出两弯黛眉,一双美目。
那颗造出来的泪痣宛若神来之笔,更显得眼波流转,似是会说话那般,欲语还休。
“咳嗯。”付骁轻咳一声,“马马虎虎吧,这么看来我这手艺,有所精进啊,哈哈哈哈。”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声调倏地拔高,听上去并不怎么自然。
见气氛依旧谜一般地低迷,便掀了帘子钻了出去,对莫迭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又返回车内。
没多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付骁率先下了车,又招呼季遥下来。
季遥不明所以,只当是胥城到了,便下了马车。
大抵是许久没有真真实实地踩在地上,季遥的两条腿还有些虚软,眼睛也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
她下意识用手遮在额前,眯着眼睛逡巡一圈——连胥城的砖都没见着,踩着的还是土路,四周灌木丛生。
怎么看都不像是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哪儿啊?”季遥很是疑惑,又见目之所及之地只有她和付骁两人,甚至连拉马车的马都少了一匹,更觉奇怪:“你那个说话不爱喘气的小老弟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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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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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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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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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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