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迭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付骁复杂的内心戏。
他揉着被杨树毛子侵袭的鼻子,吸溜了两下鼻涕,后知后觉地说道:“诶这家我早上好像来过。”
还没等付骁不满地回头,那扇门就毫无预警地开了。
“找谁?”
那门吱呀响着开了半边。
原本付骁的心没由来地一紧,见那半开着的门里探出了个男人脑袋,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开门问话的,自然是肖乐。
季遥和肖逍两人吃饱喝足同时犯了困,把那本充斥着少侠画像的茅房读物《红娘有约》一扔,倒头就睡。
肖乐眼睁睁地瞧着自家师妹日渐堕落,与那没本事的寡妇一起同流合污,心里烦闷得不行,便在院子里走起了圈,借机温习步法。m.xiumb.com
没多一阵,就隐约听见有脚步声堪堪停在门外,凝神听去,似是两个人——两个吐纳有节有制的习武之人。
肖乐一开始就怀疑季遥与盗反神丹的人有关,亦觉得这个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金珠银票的女人十分不简单。
她并不怎么会武,但也不影响她认识大把会武的人。
肖乐觉得自己终于是揪住了季遥的尾巴,生怕门外那两个人跑了,想都没想,就开了门。
只是……事情的发展,与肖乐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这门口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挂着锦音山庄的腰牌?
肖乐仔细打量着来人,妄图从上到下看个透。
为首的那人,眉间略有郁色,通身气度却是一等一的堂堂风流。
他腰牌下面坠着的络子里掺了金丝,这可真是独一份的标识,无异于明明白白把自己的身份写在了脸上。
肖乐很是纳闷,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锦音山庄的少庄主,怎么会在此等穷乡僻壤现身?
这等尊贵的人物,应该是不会和季遥有什么关联的吧,他想。
于是再次询问:“您,找谁?”
“莫非您就是季寡妇啊?”
莫迭这话说出口,场面就突然冷了下来……
这又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眼力见儿,付骁此刻只想与莫迭划清界限。
为了掩饰尴尬,付骁立即转过了脸。他仰着头,对着漫天飞舞的杨树毛子,兀自感慨:“啊,今日的风真是不一般地喧嚣。”
问出这种白痴问题的莫迭,却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站在原地憨憨的笑着,等着肖乐回答。
肖乐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陷入思考。
他一向觉得自己与“男生女相”的标准相去甚远,今天却是听见了此等问话,委实不愿与莫迭多说。
只是莫迭很是正直诚恳,挂着一副“你长得确实很娘”的神色,令肖乐极其不悦。
于是,他再次冲着屋内高声呼唤时,便夹杂了几分内力,以保季遥能够被震醒。
“季遥你个猪!别睡了,醒醒,有人找!”
喊完这一通,肖乐也算是发泄了。
他把门敞开,站到一侧,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先进来吧。”
莫迭首当其冲迈了进来。
付骁跟在他身后,看似神色如常,实际上他的心里正翻腾着巨浪,一波一波涌向喉头,令他的心肝都是酥酥痒痒的。
怎地季遥就是那“季寡妇”?
她又是何时嫁了人,何时丧的夫?
这开门之人,看上去与她年龄相当,字里行间尽是熟稔,他又与她是何等关系?
付骁有些不忿。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心心念念许久,提前定下的大肥肉,还没等自己到酒楼,就先被别人吃光了。
付骁终究是没忍住。
进了院子,再开口时声音仿佛掺了冰碴。
他面无表情地问肖乐:“敢问兄台大名,与那‘季寡妇’又是什么关系?”
“问人姓名之前,难道不该自报家门么?”
肖乐并没有被板着脸的付骁唬了去,听着那人语气不善,便停下脚步抄起胳膊。
他死死盯着付骁鞋边的一颗煤渣,戏谑道:“还是说你们锦音山庄出来的,连混江湖的基本规矩都不懂?”
“既然你早已识得我的身份,那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付骁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客”的身份,对于肖乐这个出现在季遥家里的男人,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
莫迭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莫名其妙。
“少庄主平常可没这么矫情啊”,他默默地想。
肖乐也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与付骁就那么对峙着,压根不说自己姓甚名谁。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肖乐的眼睛本就狭长,费力瞪了半天,眼干的不行。
此时侧耳听着屋里睡死的两人依旧没又起床的动静,未免翻了个白眼,再次开口。
“季遥!赶紧起来,有人找!”
付骁听肖乐唤季遥的名字的口气,跟他家护院喊狗子的口气一模一样,心里的不满更甚,上前两步,作势就要往屋子里冲去。
若是房里只有季遥一个人,肖乐也压根不会拦着。
可此时,他师妹肖逍也在里面,他就不能不管。
肖乐一个闪身,挡在付骁面前,语气实打实的不悦。
“大兄弟,这么擅闯民居,不合适吧。更何况,里面的那位还是个寡妇,人家还要名声呢。”
肖乐不提“寡妇”那两个字还好,这话刚刚说出口,他就只觉得周身的气流隐隐地颤动。
风雨欲来的那种,微妙的压迫感。
莫迭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知道自家少庄主怕是真的生了气。
为了避免与眼前这位看上去并不算太好对付的家伙正面冲突,他虽然有些怕得肝疼,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来,拉了付骁一把,和肖乐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在两人都紧绷着身子,到达剑拔弩张的临界值之前,屋子里面终于有了细微动静。
这些个在外间的,可都不是寻常人,耳聪目明,当然是听见了。
付骁深吸一口气,把刚才翻滚的怒火压了回去,退后一步,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肖乐见状,冷冷哼了一声,斜倚在门框上。
“干嘛呢?你当你是门帘子啊,把光都挡严了,边儿去。”
季遥打着哈欠出来,第一眼就瞧见肖乐逆着光站立的背影,走近一巴掌呼过去,这才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两个人。
只一瞥,季遥就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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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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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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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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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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